這架散得可謂要多徹底有多徹底。
它本來就隻剩副白色球形關節的骨架, 現在看來組裝得也挺隨意,在落地的衝擊後就摔了個稀巴爛。
哦,稀巴爛或許也說不上, 隻是那些胳膊腿都骨碌碌地滾去了不同角落,好半天了也沒有能自發地重新拚接在一起的跡象。
林柚站在最上麵謹慎地觀察了好一會兒,確認對方這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是, 不會再有任何反擊機會了以後, 這才慢悠悠地走下去, 好近距離地去欣賞剛才追了她半條走廊的家夥。
離遠了看不出來,等她走近, 就看見這些閒散零件也不是完全動彈不得,至少摔到角落去的幾根手指還在不死心地掙紮,但顯然它們還沒有力到可以支撐著自己重新接回手掌上的地步。
相對來說最完整的就是躺在她腳邊的那顆腦袋, 跟它的身體一樣, 都是森白而毫無生命氣息的塑料材質。兩隻眼珠子早不知道消失在了哪裡, 最大的可能是早在那個房間裡就魂歸垃圾堆, 隻剩下空洞的漆黑眼眶虛無而怨恨地瞪向前方。
林柚跟它對上了眼。
“嗯……”
她轉過頭,又扭回來,義正言辭地點評道:“這樓梯是有點滑,回頭我批評一下清掃的人。”
鬼人偶:……
你特麼裝什麼傻!!!
跟那扇門後一樣,林柚站在人偶零件旁邊,同樣聞得到那些許殘留著的臭味。雖然不知道它會不會在天亮自動消失, 但為了不被其他人發現自己今晚偷溜出來,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她當然要毀屍滅跡!
“失陪了, ”她滿懷歉意地說,“我馬上回來。”
鬼人偶:………………
滾啊!彆回來了!!
林柚當然不會管它這連怒都怒不出來的無能狂怒,麻溜兒地繞開另一些沒收住勢滾落在台階上的部件後就下了樓梯。
希望在她回來前不會出現什麼異變, 阿門。
她先是回了自己公寓一趟,還得感謝這一關起初為了讓他們好好休息——雖然林柚現在認為還是說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更為恰當——而在生活方麵準備得一應俱全,她在櫥櫃裡扒拉出來好幾個袋子,還發現衣櫃下層藏了個空置的收納箱。
但林柚可不想去碰樓上那間裡的任何東西,把袋子都折進兜裡後,她也沒急著“赴約”,轉而繼續走下樓梯。
她一路上還沿途瞄了幾眼,見一戶戶的門都關得嚴實,想來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更穩妥的行動方案。等來到大廳前,幾乎已經適應了黑暗的林柚反而不適應地眯了眯眼。
儘管內裡空無一人,頂燈卻是亮著的,燈光正好灑落在門前,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交界線。身處危險之中的人總是趨光的,光明就意味著安全、意味著不受侵擾,特彆是明知道夜間在大廳活動是被允許的這一點的情況下——但林柚顯然不在這個範圍內,她腳步一轉,邁向她的目標。
她白天就記準了位置,這時候憑著記憶就輕鬆摸到了大廳旁的那個簡易工具間的位置。
把手被順暢擰開,林柚鬆了口氣,幸虧沒反過來搞什麼白天能打開的門晚上打不開的把戲。她當時臨走前就見有人查探過這裡,但裡麵儘是些脆弱又派不上用場的清掃用具,也沒誰在意,當然,對她現在倒是正好。
借著大廳那邊透過來的些許燈光,林柚成功找到她需要的兩樣東西,然後就這麼一手掃帚一手簸箕地上了樓。
如她所願,等回到原處,七零八落的人偶部件還好端端地躺在那。
林柚:“久等啦,想我了嗎?”
安娜貝爾教得好啊。
鬼人偶:…………………………
長久的沉默。
“咕咚”一聲,它眼神死的腦袋又在地上滾了一圈。
摔成這樣,完全就成了任人刀俎的魚肉,跟剛才的一追一趕相比,場麵完全反了過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收集齊整是麻煩了點,但林柚也不在意那點細節,差不多就得了。她把散在地上的七七八八地掃進簸箕裝入袋子裡又挨個打結,最後拎著大部分分裝成幾袋的零件就下了樓,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麼大型拋屍現場。
隻是被裝在袋子裡的那位大概真的想罵街。
這一趟還是有點收獲的,林柚心情不錯地把掃帚簸箕放回去,關好工具間的門,重新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時,還在琢磨著要不待會兒等把袋子丟進屋陪那幅畫作伴後就再出來轉轉。
直到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些許彆的動靜。
當啷。
聲音從遠處傳來,就像是有什麼沉重的金屬製品垂在地麵,一下又一下地被拖拽著。
當啷。
當又一下鎖鏈聲傳入耳中,林柚猛地回過神來,她當機立斷地插進鑰匙,開門、進去、反鎖一氣嗬成。然後,就那麼靜靜站在門口,貼在牆邊側耳細聽。
聲音由遠及近,她能大致判斷得出方位。那條沉重的鎖鏈被拖下樓梯,拖出樓梯口,一點點靠近。
——然後經過了她的門前。
不知是不是林柚的錯覺,外麵的聲音似乎停了一瞬,她的心臟也在這刹那間懸在了嗓子眼。但在下一秒,那拖著條鎖鏈的不明生物就再次行動起來。
沒錯,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