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市最高的點下墜,在呼嘯的風中把自己摔進世界的懷抱。
冰冷的刺骨的冬日之風切割皮膚,激增的腎上腺素卻讓人察覺不到寒冷,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在沸騰,燒得白色的蒸氣一股股湧上腦海。
天台上的槍聲逐漸被驚恐的呼喊聲取代,黑色的小人站在欄杆邊緣用力揮手,竭力試圖抓住墜落之人的衣角。
太宰治毫無留戀地移開目光,將全部的注意力奉於璀璨的夜空。
“這樣看煙花是不是很漂亮?”他聽見耳邊有人問。
太宰治仰躺著墜下,漫天的星辰與煙火像掉落的一片片碎金皆落入上望的眼眸,仿佛整片夜空獨屬於他們兩人。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視野了,絕對的特等席位。
“真漂亮。”太宰治輕聲讚歎,風卷走他的聲音。
下墜和與墜落後聯係在一起的死亡都是太宰治喜愛的,他平生第一次湧出那樣強烈的念頭:
死在今天就好了。
就這樣死去,完全是他夢想中盼望的結局。
“但是,”黑發的青年歎息著說,“果然還是不行嗎?”
選擇權不在太宰治的手上。
“鬨太大了,感覺會被社長發現。”雪見未枝苦惱地說,她在風中輕巧地打了個響指。
“彭!”白色的蘑菇雲在地麵鋪開,急速的下墜後柔軟的充斥空氣造物彈彈接住兩人的身體。
雪見未枝什麼時候安放的觸發式防護墊,連太宰治都不知道。
這場規模浩大的深夜蹦極,究竟是誰先想出來的主意?
“嘿咻。”枝枝快樂地在巨型充氣防護墊上蹦了蹦,“我喜歡這個!亂步肯定也想玩。”
“彆告訴我,你隻是想玩大型蹦床才拉著我從港口Mafia樓頂跳下來的。”太宰治費勁地跳下過於Q彈的氣墊,沒好氣地說。
準備得那麼周全,一看就是蓄謀已久,想拉他墊背乾壞事。
“呃。”枝枝心虛地移開視線,“治君不是也很開心嗎?不要糾結奇怪的細節啦。”
蹦床好蹦床妙蹦床棒的呱呱叫。
“總之!”小姑娘用力揮手意圖翻過剛剛的意外,理直氣壯地轉移話題,“新年快樂,治君!紅包拿來!”
她還穿著太宰治的外套,身高差讓枝枝看起來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裸-露的細白雙腿又讓這份錯覺染上曖昧不明的色彩。
冬日的夜晚那麼黑那麼靜,她的笑臉卻仿佛在發光,耀眼到讓太宰治不自在地移開眼。
“沒有紅包。”青年撒嬌似的耍賴,“枝枝,我己經因為賒賬要被老板從Lupin趕出來了,你怎能如此殘忍剝奪我最後一絲餘糧?”
“欸——”雪見未枝大失所望,“那今年豈不是隻有社長會發紅包,好虧!我應該找五條老師要完紅包再回橫濱的。”
豈可休,新年為什麼不給枝枝紅包,乖小孩不配擁有壓歲錢的嗎?
“阿嚏!”東京,窩在公寓裡的五條悟打了個噴嚏,他肯定說,“一定是逆徒在罵我。”
彆問為什麼,問就是最強の直覺。
電視中的紅白歌會熱熱鬨鬨地播出,白發的男人大刀闊斧地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拋著一顆圓潤的橘子。
好無聊,沒有人願意在新年陪五條老師玩大喜利嗎?
新年對五條悟而言是個格外無聊的日子,他不願意參加禦三家的聚會,旁日裡被他禍禍得不清的同事們如蒙大赦逃回快樂老家。貓貓的爪子在空中拍了拍,空落落地搭在原地。
五條悟在群馬縣祓除完一隻新年誕生的倒黴咒靈,本想就近挑一間公寓過年,卻不知怎的懷抱一種微妙的心態千裡迢迢趕回東京。
他在東京的房子數不勝數,帶大遊泳池的、有露天溫泉的、大到足夠全校師生開party的……千挑萬選,五條悟最終停在同居人離開半月有餘的公寓門前,抱臂對著門口的黑臉李逵大頭照笑出了聲。
公寓每天都有保潔人員前來清理,大大小小呆頭呆腦的玩偶在沙發上排排坐吃果果,開門時帶進來的風吹得門把手上的木牌晃晃,男人抬指彈了彈“內有魔王,惡靈退散”的門牌。
“我回來了。”他對空無一人的房間說。
回家後無事可做,五條悟癱倒在毛絨玩偶堆中刷手機,同事們新年參拜的照片一張張po出,他挨個點了一遍讚之後才後知後覺:哦,今天是新年參拜日,晚上會有煙花。
有煙花就有吧,五條悟什麼大場麵沒見過?他自己放出的“煙花”才是真正足以點燃世界的盛況,黑夜中人造火-藥的爆炸哪裡比得過當初博多天空上轟轟烈烈染紅半個城市的火燒雲?
想到這裡五條悟難免覺得有些無趣,他摟著一隻大號垂耳兔玩偶,隨手打了個響指。
落地窗的窗簾無聲向兩邊敞開,露出清晰的視野。窗外一朵朵在天空燦爛綻放的煙花閃耀金的銀的藍的紅的色澤,像無數星屑灑落人間,也如在夜幕潑灑顏料般絢爛。
“叮。”門鈴被按響,隔著一道門板傳來快遞小哥元氣滿滿的聲音,“您好,請問是五條悟先生的家嗎?您有一份速運快遞,請簽收。”
“來了來了。”五條悟踩著毛絨拖鞋去開門。
“這一份,來自橫濱的包裹。”快遞小哥遞給五條悟一個包裝完整的盒子,包裝盒上用黑色馬克筆寫著幾個狂草的大字——“是男人就把我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