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覺得好冷。
他什麼都看不到, 什麼都感受不到。眼前是純粹的黑暗,手邊是撈不到的黑霧,耳邊隻有細小的嬉笑聲。
滿懷惡意的、粘稠的嬉笑聲。
身後的手一次次拍來, 他的雙腿浸入冰冷的血水裡機械似挪動,那雙手的力氣越來越大, 帶著滿滿的、要他去死的惡毒意圖。
每被拍一次, 身體的溫度就會下降一分, 耳邊的嬉笑聲愈發刺耳,黑泥在皮膚外湧動想要刺入他的血管。
赤司征十郎隱約有感覺,如果他能拍到某個人的肩膀, 身體裡的冰冷或許會消散一分。
但是不能,唯有他麵前永遠沒有人。
遊戲還在一輪輪繼續, 被鬼手推動前行的久武輝、傳遞鬼氣的跡部景吾和幸村精市,承受最終一切的赤司征十郎, 以及不知何時完全沒有了聲音的其他人。
背後的力氣越來越大,赤司征十郎知道不是幸村精市動的手, 他早已沒有力氣,整個人被鬼手拖動挪行。
【你怎麼還不去死?】
【快一點,快一點,把你的身體給我!】
黑暗中的鬼孩子不滿地說。
赤司征十郎有些疲倦地合上眼。
他比在座其他人對鬼孩子的了解多一些:它不是鬼怪這種民間傳說產物, 而是一種名叫“咒靈”的生物,準確一點,是“特級假想咒靈”。
“咒靈誕生於人的負麵情緒。民間傳說中的恐怖故事因為人們口口相傳,無數人的畏懼和恐慌會造成與傳說對應的咒靈誕生。因為天生具有強大的力量和具體的象征, 它們被稱為特級假想咒靈。”
“特級假想咒靈必須遵守自己的規則才能展開領域殺害人類,比如名為百物語的咒靈會將人類關進隻有蠟燭點燃的房間中逼迫他們講故事,直到一百個鬼故事講完, 它才會施施然吞吃在場所有人。”
短發女人冷淡的聲音在赤司征十郎耳邊回蕩。
作為日本的禦曹司,赤司家自古便與咒術界禦三家有聯係,赤司征十郎是這一代唯一的繼承人,他的父親赤司征臣特意請過咒術師前來教導他。
聽說還是個罕見的考了教師資格證的二級咒術師,會答應赤司家的委托是想找赤司征十郎練手,她負責帶的那位咒術師據說和赤司征十郎同齡。
“這樣講課沒有問題吧?”每當課時告一段落,格外高冷的姬井裕子便會揣揣不安地問,“好理解嗎?我和你這個年齡的孩子沒有代溝吧?怎麼辦我的天使會不會不喜歡我……不!我一定要得到那份工作!”
不愧是得到了五條悟都得不到的教師資格證的女人,講課技術相當不錯。赤司征十郎舉一反三,推理出來荒野彆墅中的咒靈能力情報。
誕生於民間經典恐怖遊戲《四角遊戲》的特級假想咒靈——【第五個人】,領域範圍是遊戲房間,從他們玩了這麼久的遊戲都還沒有死人可以推斷出它殺人必須遵守某個規則。
但都快過去三個小時了,還是一個人都沒死,這位特級咒靈的業務能力是不是不行?
小咒靈也很生氣,它推在赤司征十郎背上的手越來越用力,每一下恨不得洞穿他的肋骨,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赤司征十郎大概明白特級咒靈為什麼那麼生他的氣。【第五個人】的殺人規則是順序。
它必須從遊戲中最後一個前進的赤司征十郎開始殺起,再是幸村精市、跡部景吾和久武輝。參與遊戲的四位玩家一旦死亡,咒靈解放,存在於遊戲房間的其他人會瞬間被秒殺,人頭落滿地。
然而,赤司征十郎就是不死。
就不死,氣死你。
嗨它這個暴脾氣,小咒靈的牙齒咯吱咯吱嚼嚼嚼,忽然露出滿帶惡意的大笑表情。
它感覺到了,這個人身上的禦守要壞了!
“咦?”雪見未枝攪動桃桃冰沙的手腕一頓,黑發少女的瞳孔中露出一點疑惑的色彩,“裕子,你把我給你的禦守給誰了?”
“怎麼可能?”姬井裕子的第一反應是搖頭,“我怎麼可能把雪見小姐送我的東西送人!”
你是看不起她枝枝過激單推人的自我修養嗎?
“不是那個。”雪見未枝擺擺手,“前段時間你不是來找我,說有戶人家想給家裡的獨生子求一個庇護用的禦守嗎?開價格外大方的那一位。”
為了補貼在眾多同行虎視眈眈中艱難維生的武裝偵探社的偵探生意,為了讓社長能多招聘幾位社員,枝枝對賺外快的工作還是蠻熱情的。
她的“武裝偵探社in東京”的委托生意一直有在做,不愧是神一般的打工人,區區咒術界的祓除任務根本無法奈何超一流的時間管理大師,她可是多開王者!
求禦守可比捉奸找貓套人麻袋簡單多了,雇主又格外大方視金錢如糞土,枝枝把自己的咒力團吧團吧塞進路邊一塊五買來的禦守裡,淨賺十億。
不要誤會,枝枝一點都不奸商,這是個非常合理的價格!
她用料可實在了,帶著這枚禦守在特級咒靈的領域中七進七出絕無問題,枝枝還包售後,隨時解救客戶於水火之中。
你在彆的地方找得到這麼敬業的特級咒術師嗎?還不快把五星好評交出來!(超凶.jpg)
“我的咒力在被消耗,火要滅掉了。”雪見未枝放下手裡的冰沙,“小咒靈還蠻有耐心,一點點磨要兩三個小時吧,八成是某個荒野中閒得發慌的咒靈——有錢人家的孩子大夏天跑深山去乾嘛?覺得生活太沒滋沒味了,給自己找點刺激?”
枝枝永遠不會知道她的熟人們經曆了怎樣插滿fg的淒慘一天,整套經曆說下來連作死達人太宰治都自愧不如直呼好家夥。
人類物種多樣性總能讓枝枝歎為觀止。
黑色的汽車飛馳而過,將滿街繁華甩在車後。坐在車後座的女孩子無趣地打了個嗬欠,第七十二次休假告捷。
唯有咖啡桌上的兩杯桃色冰沙彰顯有人來過,水珠滑過杯壁帶來夏天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