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聽著童四姨娘的話一時間沒有開口，因為她看得出來童四姨娘是真得不想活了。
剛剛童四姨娘就是多一口氣的活死人，根本對周圍的人與事沒有反應；就算是蓮香把她帶到廳上來，她就呆呆的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連眼珠子都沒有移動，眼中也沒有半點光彩；如果不是她一時想起讓蓮香看看能不能套出話來，童四姨娘可能就是死了金府也沒有幾個人會知道。
童四姨娘是完全沒有生氣的，剛剛她看到自己的時候，所迸發出來的一點神采全是因為恨：她要報仇。
這是她唯一的心願，在死之前唯一的心願了。
錦兒歎口氣：“是誰？”她現在並不想聽童四姨娘說什麼了，也不想再套童四姨娘的話。
童四姨娘看著錦兒：“你能為我報仇嗎？”如果不能的話，她也不必多說而再丟一次人。
倒底她和錦兒不是朋友。
錦兒看著她：“你能活下去，我就能為你報仇。”
“活下去？活著被人嘲笑，活著被人謾罵？我都這樣了如何還能再活下去？”童四姨娘又笑了起來。
她的笑不再像昨天晚上那樣的千折百回，卻多出了一份淒厲來：“你是為了報複我對不對，讓我活著受儘人的恥笑？”
“我就知道你不會安好心，我就知道不會有人對我有半點的好心。”她哭倒在地上，哭聲裡全是絕望，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痛恨。
錦兒再次歎口氣：“你為什麼要去死？”她的聲音微微拔高一些：“該死的人是那個畜生！你做錯了什麼要去死，你什麼也沒有做錯，為什麼不能挺胸抬頭的做人？！”
“誰認為你該死都不算什麼，可是你也認為自己該死嗎？！”她拉起童四姨娘，逼視她的眼睛：“你也如此認為的話，就不能怪人們在你死後還要罵你一句狐狸精。”
童四姨娘痛哭：“我不是狐狸精，我沒有勾引他，是那個畜生以為我要被賣出去了，以為再也不會有人過問我的死活，才會來欺負我的。”
錦兒放開她，輕輕的拍她肩膀：“那就不要哭，你就自己站起來好好活著；你沒有欠任何人的，沒有做錯，為什麼要為那麼一個畜生賠上性命？”
“世人如何說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看自己。”她看到蓮香點頭，便對童四姨娘道：“你要先洗澡還是先說一說昨天晚上的事情？”
童四姨娘馬上自她應該活著，還是應該去死的事情跳出來，咬牙切齒的道：“沐夫人，是賤妾對不住你，隻要你能為賤妾報此仇，賤妾來生……”
“我說過了，我不要你的來生，隻要你好好的活下去。”錦兒搖頭：“男人們左擁右抱，又去青樓又養外室，怎麼不見他們去死！”
童四姨娘被錦兒的話驚呆了：“他們是男人。”
“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憑什麼女人就要以男人為天？”錦兒說到這裡便沒有再往深裡說，隻是對童四姨娘道：“你活下去，我才為你報仇。”
“不然你可以離開了。大門就在那邊，我不會攔你的。”她知道想三言兩語就讓童四姨娘放棄尋死的念頭不可能，那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唯一可用的就是威脅，因為她是童四姨娘現在能抓到的唯一稻草。
童四姨娘咬著牙看錦兒，終於她點頭：“好，我活下去。就算是被人指破了脊梁，我也會活下去。”
“你，真得要為我報仇。”她就要錦兒這一句承諾：“我能為夫人做的……”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錦兒打斷了她的話。
童四姨娘開始懷疑錦兒：“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錦兒不再看她：“因為我們同是女人。”
童四姨娘想了想便不再猶豫，還有什麼可想，現在她自己能報仇嗎？她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是管家的大兒子，金得喜。夫人，他……”
錦兒打斷她的話：“我不用聽其它的，隻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自願的？”
“當然不是！”童四姨娘尖聲叫起來，聽上去就像是一個鬼怪的痛呼：“我恨不得生吃了他。”
錦兒點頭：“那我就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來。”她並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是絕對不能不聞不問的。
何況童四姨娘是因為她才被關到柴房去的，錦兒認為自己應該幫她出這口惡氣。
童四姨娘伏在地上大哭：“謝謝夫人，謝謝你。”她在哭什麼她自己也分不出來。
她在昨天晚上出事的時候也痛恨過錦兒，但是今天看到錦兒的時候，她卻沒有她想像中的那樣恨。
可能是她把所有的恨都加在那個可惡的金得喜身上吧？那個曾經每見到自己，隻會低頭哈腰的東西，居然有那樣惡心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