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打算將這個秘密告訴其他孩子,因為一旦他們向護士告狀,護士就會認為自己發了瘋,得了癔症,會把她關進禁閉室好幾天。她討厭被關在禁閉室,這裡的每個孩子都討厭被關進禁閉室。
因為禁閉室裡什麼都沒有,隻有灰色的光禿禿的水泥石牆,一個硬邦邦硌屁股的木椅,窗戶的長寬隻有20厘米左右。房間裡沒有燈,即使是白天也因為處在偏僻的角落以及狹窄的窗戶而光線昏暗,到了晚上這裡更是陷入一片漆黑中。
雷娜塔被束縛在座椅上,看著房間裡的光線一點點變暗,她幻想自己被黑暗慢慢侵蝕,她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慢,越來越慢,下一秒隨時就會停止,她的生命就像一朵小花在這無儘的凜冬逐漸凋零,花瓣一片片飄落,都還沒能化為泥土,就已經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真孤獨啊,孤獨得這個世界隻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監獄的可怕不在於它限製了你的自由,而是麵對著冰冷的鐵欄杆,連一個能說上話的都沒有,日複一日皆是如此,生活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雷娜塔突然想起了黑蛇,她突然心裡產生一股信念:終有一天,強大的黑蛇會用他巨大的長尾將這座囚籠拍得粉碎,他的尖角發出紫色的閃電,將整座冰原全部點燃。恍惚間,她聽到有人在癡狂地吟唱: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裡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國,就是歌革和瑪各,叫他們聚集爭戰。他們的人數多如海沙。”
雷娜塔並不能完全理解頌詞裡的意思,但他能感覺到吟誦者語氣裡的熾烈情感,他的憤怒、他的冷漠,他的霸氣。雷娜塔心裡隱隱預感到,一場大戲即將在冰原上上演,黑天鵝港的所有人都是這場戲中的演員,唯有無與倫比的黑蛇還有那個神秘的吟誦者,他們才是這場大戲的導演,他們主宰了整部戲劇的走向。
走廊外的孩子們雙目無神地跟在護士的身後,他們排成一條長蛇,全身肌肉像木偶一般僵硬。護士手上敲著黑色的梆子,奇特的節奏與音律在整個走廊回響。即便隔著一層厚厚的鐵門,雷娜塔聽著這梆子的聲音也莫名感覺到有些昏昏欲睡。
白色製服的護士身後跟著身體僵直的小孩,他們剛剛還在嬉戲打鬨,一聽到梆子聲就立馬丟了魂一般。皮球飛到半空中也沒人去接,灰溜溜地飛落到地上滾去了積滿塵土的角落,毽子踢到一半也被孩子們遺忘在原地。
孩子們呆呆地跟在護士的身後,後麵的孩子把雙手搭在前麵的人的肩膀上,場景看起來就像是東方民間傳說裡的趕屍一樣。領頭的護士打開了最角落那扇漆黑的鐵門,他們一個個走進房間,好似跳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洞窟。
門口坐著另一名護士。她神色冷漠地統計著孩子們袖口上的數字,然後在名單上一一打鉤,以確保這些珍貴的“基因樣品”沒有出現差錯。
一名護士打開禁閉室的房門,外麵的光照進來讓已經長久適應黑暗的雷娜塔感到一陣不適,她閉上自己的眼睛。身上帶著消毒水味道的討厭的護士走到她身旁,替她解開了綁在胸前、腰間、手上以及腳上的束縛。
“下次再尿床的話,關禁閉時間就是這次的兩倍。”護士像抓小雞一般粗暴地將雷娜塔從座位上提起,然後將她辮子上戴著的黃蝴蝶扯下,幾縷頭發絲被跟著扯了下來。
黃蝴蝶不是象征生命與美好,而是表示這個孩子犯了錯等著要關禁閉,雷娜塔昨晚就被關禁閉了,因為她尿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