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人留星球(1 / 2)

轟鳴過去,巨大的罐體為地球人抵擋攻擊,碎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看著漫天的碎片,還幸存著的人類改造者在躲避的間隙,有片刻的出神。

隻有罐體碎片,沒有一絲一毫的液體存在。

因為每一滴液體、每一滴清洗液,都進入了僥幸存活的他們的身體,進入了他們死去的同胞的身體。

現實世界裡,大平台上的人類無法像虛擬世界裡的人類一樣,知道輸進所有實驗艙的清洗液,全部都是由平台下方的大型罐體提供。

這是他們第一次知道,原來折磨了他們那麼久,讓無數同胞為此失去性命、無數人類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的東西,居然就在他們的腳下。

從無數炮|火中獲得新生的人類十分慶幸。

看啊,麵對這漫天攻擊,他們就好像裸|露在冰天雪地裡的人,原本毫無生機,卻出乎意料的活了下來。

可與此同時,怪異的情緒也襲上他們的心間。

折磨了他們這麼久,讓他們如此痛苦的東西,居然在這一刻為他們擋下了致命的攻擊。

“哈哈。”

大平台上無數人類直接笑出聲。

他們覺得這可笑極了,在繆亞人眼裡,此情此景豈不是更搞笑?

——所謂的“高等文明人”拿出來的清洗所謂的“低等文明”、“低等星球人”的東西,讓“低等人類”進化到這種程度不說,還反過來拿“高等文明人”儲備物資的東西來抵擋“高等文明人”的攻擊,誰能說不可笑?

隻要一想到“高等文明人”、繆亞人現在的心態,想到他們怒不可遏卻又無能為力的神態,人類忽然覺得,被折磨了他們的東西保護,又有何妨?

其實往更深處說,保護了他們的不能全算是那一排罐體,而是扔出罐體的人,是蘇璃,是他們的同胞。

他們的同胞和他們還很心有靈犀呢。

——蘇璃想著甩大罐子當掩體,他們不也想著掰下平台做武器、拆掉實驗艙,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

隻要能讓侵略者受到打擊,隻要能在這場戰爭裡獲得更大的希望、更大的勝利,無所不及其用?不,這隻是合理利用一切資源,使用一切手段。

短暫的悵然若失之後,無數充滿譏諷的視線紛紛投|射向千米外懸空的堡壘投|射。

還有更多好奇、欣慰、驕傲、得意的視線,看向唯一遊離在大平台之外的小平台方向,看向從小平台跳上大平台的那一抹倩影。

——因為要掀起小平台,拉住小平台下的導管,進而狠狠拽過平台下方的罐體,蘇璃早就從小平台直接跨過幾十米的距離來到大平台上。

因為距離、高度的變化,第一批幸存的人類改造者,終於清晰地看見小平台下細細的斷裂的導管,也看見那人臨危不懼、思維鎮定、表情淡然的模樣,看到她一隻白皙的手還握著管道,管道另一頭一直延伸到天空,在“甩掉”無用的大罐子後,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地表回歸。

和長長的似乎沒有止境的管道相比,和龐大得如同數座摩天大樓的罐體相比,蘇璃的身影太小、太不起眼。

可這一刻,所有人類,無論是現實中的還是虛擬世界中看到這一幕的人類,眼中隻餘一人。

謝謝。現實中,第一批人類幸存人類改造者想。

謝謝!虛擬世界裡,億萬人類想。

在繆亞發出第二次攻擊、麵向全體攻擊的那一刻,如果說現實世界裡的人類心生恐慌,但迫於現狀勉強還算鎮定,那麼虛擬世界裡,那無數觀看的人類已經要瘋了。

——AI繆亞關閉了其餘的、不在地球的繆亞人看地球人直播的通道,可它沒關閉虛擬世界裡其他地球人類看現實世界的直播。

為什麼要關?

地球人違反主人們的命令,讓主人們不快,主人理所當然的要給予嚴厲的懲罰。

這樣的懲罰難道不該被直播給所有地球人看,警告地球所有人,他們是主人的奴隸,是主人的所有物,他們不應該反抗主人?

這是主人給予奴隸們的震懾。

所以AI繆亞不僅沒有關閉直播通道,相反它還調廣了虛擬世界裡的人類的觀看視角,用更加清楚的角度和清晰度向所有地球人呈現它的主人們的強大。

虛擬世界的人類何嘗不知道AI繆亞的意圖?可他們無法將視線轉移開。

那裡,是他們的親人、愛人、朋友,是他們此生最重要的人。

那裡,是為了他們願意冒著生命危險的人。

遠處的視角裡是一看就極具殺傷性的不知名炮|彈,近處的視線裡是他們心心念念的人。

後者會如何?還能活下來嗎?還能活著和他們相見嗎?

如果說之前的甄選——“成為貢獻者,還是平民,亦或是無為者”,或者是之前在一眼望不到邊的體育場裡,關於“是否自願成為第一批改造者“的選擇,是數種心理壓力,軟刀子鈍肉。

那麼現在,當麵臨無數火I器的這一刻,是地球真真正正第二次直麵繆亞的危險,也是大多數人類第一次直麵繆亞那高度可怖的、遠超地球科技水平的武器威力。

第一次繆亞降臨地球時,堡壘確實攻擊了,但普通人隻看到一點,隨後就被帶入虛擬世界。普通人對繆亞科技超過地球多少,隻有一個懵懂的概念。

隻有各國高層軍政人員、參與了對繆亞第一次進攻的人,才知道,他們地球的攻擊對繆亞來說,是何等的輕鬆、是何等的不被放在眼裡,而繆亞對他們的攻擊卻又是何等的威力龐大。

他們悲觀的認為,人類的勇士、第一批先驅者,他們血脈、呼吸相連的親人、愛人、朋友,即將為地球獻出寶貴的生命。

然而他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些從實驗艙裡或者出來的人類頑強的活了下來,他們不僅活了下來,還很有尊嚴的活,還一定程度上反擊了侵略者。

象征意義有多重要,不必多言。

悲痛過後是無邊的喜悅,他們為同胞、為此生極其重要的人感到高興,為他們歡欣鼓舞。

可短暫的喜悅後,更多的擔憂出現在他們的眉眼。

是,他們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可這勝利太過微小,從某種戰爭意義上太過無足輕重,人類麵臨的問題仍舊龐大,並且難以跨越。

而且,繆亞接下來又會如何的回應?

些微卻濃重的陰霾布滿他們的心臟。

看不起眼的蟲子,居然抗住他們的稍微嚴肅稍微正經的攻擊,性格最衝動的洛伐克勃然大怒。

“武器部是乾什麼吃的!?攻擊怎麼可能被擋下!?”

那隻是幾個普通的、裝清洗液的罐子,重點,材質普通!它們怎麼可能能抵得住他們精心設計的武器威力?

正常來說,就算那些低等人把罐體拿出來當掩體,用來抵擋他們的武器抵擋炮I火,Z-16783號星球的人也應該和罐子一起被擊碎,而不是罐子破碎,低等人卻安然無恙。

洛伐克明白這一點,作為武器部負責人,賽德羅也明白這一點。他聽到麾下部門被無意義指責,眉頭緊皺,看了洛伐克一眼。

“我也很奇怪,他們為什麼能擋住。”

洛伐克嗤笑。他沒有看賽洛克,但他知道,他的衝動,他的怒罵其實是毫無理由的。

難不成武器部會因為一個區區Z-16783號星球的人而減輕武器的威力,或者,難道武器有了自我意識,會自動減弱對地球人的攻勢?

那絕對不可能!

洛伐克斷然想道。

所以普普通通的罐體能夠擋住他們的攻擊,關鍵在於那個甩出儲備清洗液的罐體的地球人,1號實驗者蘇璃。

所以他沒和賽德羅計較太多。

“看來我們真是改造出了一個不得了的家夥。”

洛伐克壓低聲音,低沉的聲線裡帶著濃重的狠意。

被一個自己打造出來的東西燙手,驚怒的洛伐克直接向德維拉請命。

“閣下,請允許我帶著精銳部隊前往消滅不定因素。”

一個打擾他們給同胞們直播、中斷了他們的使命的家夥,一個讓他們顏麵儘失的低等物種,她的下場隻有一個。

繆亞的威嚴不容侵犯。

德維拉眼神不快,但理智仍在,他冷靜地說:“現在不是你去的時候。”

洛伐克的心有不甘,但德維拉畢竟是總負責人、次高級首領,德維拉的命令,他無法太過違抗,隻能低聲應是。

一旁,賽德羅眼神閃了閃。

他們這一行人裡,明麵上洛伐克最驕傲最衝動,可實際上,他們的首領德維拉閣下的自尊心、驕傲才是最高的。

現在不是洛伐克去的時候。為什麼?因為洛伐克是此次行動中除了德維拉閣下以外,權力最大的人之一。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即使到現在,德維拉閣下依然不把1號實驗體蘇璃放在心上。

即使蘇璃已經接二連三的給予他們“驚喜”;即使蘇璃已經多次揭示他們的計策;即使蘇璃已經耗空這一次行動中,他們攜帶的所有清洗液儲備;即使蘇璃從他們的攻擊中活了下來,完好的活了下來,還帶著她的同伴一起活了下來。

賽德羅本能的感到不妙,那是他多年的經驗積累起來的直覺。

他看著毫無改變想法的德維拉閣下,看著心有不甘,躍躍欲試的想要親手打擊心中的低等物種的洛伐克,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裡,他背著所有人、背著AI繆亞,開始準備後手。

繆亞的榮耀不容侵犯,但賽德羅認為這有一個前提,前提是繆亞存在,繆亞人存在。

75年前的慘痛經曆,繆亞不能再經曆第二次。

“啟動殲星級武器。”

德維拉漠然地下令。

洛伐克不甘願地說:“閣下,區區一屆低等星球,值得使用殲星級武器?”

殲星級武器,顧名思義,一般是用於星球作戰的時候。現在用來針對低等文明的人?

“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閣下。”

洛伐克麵色有些難看,德維拉淡然地說:“武器發明就是用來用的,何來大材小用一說?”

知道無法扭轉德維拉的指令,洛伐克終於沉默下去。

賽德羅看著這一切,心想:

閣下在驕傲的同時,對屬下對同胞的愛護也是異常濃厚。

閣下應該不是不覺得用殲星級武器對付一個人、一個地球人大材小用,而是不想讓下屬、讓同胞冒危險,哪怕以他們的身體素質,現在這個危險程度,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但75年前的危難不可再次出現,絕對不能。

這是他們繆亞次高級首領德維拉閣下,他自尊、驕傲的同時,對全繆亞人的守護的心毋庸置疑,他站在全繆亞第二高的高度俯視所有繆亞人,也保護所有繆亞人。

我是不是不該質疑閣下的決定?

賽德羅有一瞬間的遲疑,他看著手裡即將發送給第一首領的信息,咬牙片刻,最終沒有摁下去。

如果連次高級首領德維拉都不能信任,他還能信任誰?

隨著德維拉的命令,AI 繆亞放棄部分防火牆,將與未知敵人作戰的數據流轉為全防禦姿態,將大部分核心處理塊轉移到星艦攻擊部分。

“運行模式75%,預備攻擊……預備完畢。”

隨著它的話音落下,星艦上原本裸I露在外的無數密集、猙獰的炮I口紛紛合並、聚集,隨後又分裂成更大的、閃爍著更森冷光芒的發|射|口。

不祥的光芒在炮I口中彙集,大平台上的人類看到這一幕,驚懼不已。但在恐懼的震懾下,他們大著膽子開始自救。

“總不能什麼都讓一個姑娘擔了去不是?”

有人苦笑,有人竭儘所能竭儘所思想對策,想逃離的辦法,有人將視線移到下方的沙漠,甚至有人報名,自願先行跳下沙漠,去嘗試,以他們現在的身體素質,能否扛過這樣高度的摔落。

連小姑娘都能徒手擋下類似於導I彈的攻擊,他們的這夥人的身體素質可能比不上小姑娘,但說不定能撐得住跳下高空的威力呢?

不到最後時刻,他們絕不放棄。

心裡這麼想,嘴上這麼說,但有理智的人類都知道,他們生存的希望很渺茫,成功的希望也很渺茫,但是啊,但是。

平台上的人將視線轉到一旁,看向那個萬眾矚目的身影。

隻要看著蘇璃並不高大,但此刻在所有人類眼裡十分偉岸的身影,他們的心中、四肢、全身上下仿佛充滿了力量,覺得他們仍有一拚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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