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建起的數間隔離室裡, 分彆或站或躺著一名外形和普通人類略有不同的人。
他們是繆亞口中的“貢獻者”，是“第一批改造者”。
隻是站在隔離室群最前麵，過於敏銳的聽力讓蘇璃聽到數聲毫無理智的慘叫, 與熟悉的激烈到極致的語言。
“國家用最快速度，從沙漠實驗區域接回我國先驅者, 隨後分批安置下來。”女性醫務人員說, “但不久後, 有部分先驅者主動告知我們醫務部, 他們自我感覺不對，隨後的事。”
在她的引導下, 蘇璃、忒休斯、蘇瑜沉默地看著走過一個個略顯猙獰但明顯保有理智的人, 來到隔離區守衛最嚴實的區域。
“隨後的事，你們現在看到了。”她神情疲憊。
剛才隻是用耳朵聽, 現在, 視線範圍所及裡, 是無數名武裝到牙齒的戰士，十分顧忌地試圖壓製一名身體部位變異的改造者。
蘇璃朝前走了兩步, 神色不明。
優秀的記憶讓她立刻回想起眼前人的身份, 那是最後一批從繆亞建造的平台上撤離，還問她一起的那個人。
“據統計，國內80%的先驅者反應, 有想要破壞的欲|望，其中5%已經失去理智，暫時不清楚是徹底失去還是短時間內無法回應外界。”
女性醫務人員、周圍無數的守衛用或明或暗的期待的眼神看蘇璃, “現已知的經受繆亞改造最成功的例子，是蘇璃女士您，所以，可以請您給我們一點您的血液樣本，分析、配置出緩解、治療先驅者們的藥嗎？”
“沒用。”
不等蘇璃回答，忒休斯直接說：“阿璃不受繆亞試劑影響，是因為阿璃根本沒有接觸那些試劑。”
那時候，阿璃的身體還被荊棘好好地保護起來，真正浸泡在試劑裡的，是荊棘製作出的擬態身軀。
女性醫務人員也是“貢獻者”的一員，隻是在同為“貢獻者”的丈夫的勸說下，沒有自願成為第一批改造者，她在白色虛擬房間裡看了小女孩出現的全過程。
聞言，她神情染上幾分絕望，喃喃道：“沒有成功的例子嗎……”
蘇璃注視著隔離間裡痛苦哀嚎的人類，低頭，攤開手心看了一會兒，複又抬頭看向忒休斯。
忒休斯一直高度關注蘇璃，他低聲說：“在解體之前，試劑根本無法突破荊棘的保護層。”
蘇璃攥緊手掌：“我試試吧。”
她的血液沒用，她的“特質”呢？
忒休斯抿著嘴說：“最好不要。”
女性醫務人員打起精神，小心問道：“請問幾位有解決的辦法嗎？”
“妹……沒有那回事哦。”
有些不著調的腔調響起。
安德魯等海鯨代表成員和部分各國高層到了。
安德魯徑直走到忒休斯身邊，不顧忒休斯嗖嗖的冷眼，衝著女性醫務人員，更是衝著各國高層說：“之前和你們說過星際文明評級的事，現在的情況正屬於其中的一種。”
“阿璃幫助地球解決侵|略危機，是因為繆亞先把矛頭指向她，先展開各種意義上的攻擊，可以算作正當的反擊，以及那時候阿璃並未真正意識到，她的不該過度插手地球文明的危機。”
安德魯解釋道：“這種情況，文明評級時會酌情考慮，不予以減分。”
“但現在，當地球所麵臨的侵|略危機結束後，當阿璃知道地球外的星際，當地球文明準備衝擊評級，那麼這時候，你們向我們請求，或者我們主動幫助，就非常需要考慮度的問題。”
他一手指向隔離間裡的人類：“比方說，我們可以治好他，但有個問題，就算繆亞試劑再怎麼又後遺症，不可否認的是，試劑提升了地球人的身體素質。”
說到這裡，在場很多人類漸漸明白過來。
“這算是外部組織、勢力、文明過度插手星球發展。”安德魯強調道，“這在文明評級裡鐵定會扣分。”
“因為治好後他的身體素質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女性醫務人員提問：“如果治療的同時降低身體素質就不算？”
安德魯：“不算。”
她眼裡亮起光。
“但怎麼精準把病人的身體素質調回接受試劑之前，幾乎做不到。”安德魯直言，“說句難聽的，星際裡毀人體質的藥有，但怎麼控製量，怎麼精準控製用藥後結果，那真的太難太難 ，除非有相關方麵‘特質’幫忙。”
那抹光又暗淡下去。
然而。
“這點可以讓我來？”蘇璃問。
海鯨的成員在星際裡見過的事多了去，見識的稀奇古怪的“特質”也多，他們對蘇璃的“特質”都有大致的猜測。
安德魯點了下頭：“是，阿璃可以幫忙，但前提是地球方麵能提供所有病人這些方麵的數據。”
說著，他點了下手腕上的終端，一張密密麻麻的表格憑空浮現在所有人麵前。
在場這方麵的專業人士仔細表格後，麵露難色：“太多了。”
就算先驅者裡很多是軍區人士，有他們各方麵的身體數據，但上麵需要提供的項目還是太多了，更彆提有的測試項目他們挺都沒聽過。
一個人能在10個單位的液體空氣裡堅持多長時間？他們連這個項目都無法解讀，更彆說提供答案。
安德魯歎氣：“沒有完整的數據，就無法通過嚴苛的文明評級。”
蘇璃知道這時候不是暴露能力、底牌的時候，但她無法做到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忒休斯衝她搖了搖頭，眼神懇切。
蘇璃蹙眉，嗓子眼裡的話轉了又轉，最後暫且壓下。
“這就是繆亞在星艦間臭名昭著的原因之一。”
安德魯往隔離間走了幾步，把絕大部分人的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們每發現一個新文明，就會在新文明的人的身上進行各種實驗。而新文明往往又無法對抗繆亞，所以除非有其它勢力意外發現新文明的困境，大多時候，留給後來星際發現者、探索者的，是千瘡百孔的星球和近乎死絕的智慧生物。”
“針對這種情況，針對遇見繆亞的新文明，我們可以無償提供一點小小的幫助。對此，文明評級時不會被作為扣分項。”
“我們可以提供一批冷凍倉，幫助你們保存病人的身體，直到你們想出應對辦法。”
“以海鯨的名聲保證，病人怎麼進去的怎麼出來，童叟無欺。”他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當然，保證冷凍倉正常運行的能量需要你們自行提供。”
隔離間外頓時陷入沉思般的安靜。
這時，一名沒有參與在A港港口迎接蘇璃、海鯨等人，卻全程參與了與海鯨代表的會晤，最後又一同來到隔離間外的英姿颯爽的中年女性笑了笑。
“我覺得安德魯先生的提議很好。”
她麵色寧靜，絲毫看不出任何異樣，“我會在冷凍倉裡等你們。”
這竟然是一名改造者，一名病人。
“想要獨立、自主的主權，那麼就必須自己站起來。”她微笑著說。
女性醫務人員用力把眼睛裡的淚壓下去：“……是！”
安德魯靜靜看著麵前的一幕，輕聲說：“星際裡有幾個文明經曆過和地球類似的事。”
他的話引起高度關注。
“等地球文明評級成功，我想 ，會有文明願意主動和地球建立和平友好的外交關係。”
女性醫務人員用力點頭：“謝謝！”
“不用。”
很快，安德魯一邊和海鯨星艦聯係，一邊和身邊的各國高層確定冷凍倉投放位置、數量，以及可用能源。
另一邊，蘇璃單獨問忒休斯：“我可以回溯他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