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說些什麼,好像已不太重要了。
溫慎之閉上眼,自病後,他其實已有段時日不曾好好安歇了,每晚閉眼便是連夜的夢,今日他覺得安穩了一些,至少在他知道,哪怕在他入夢之後——
他也還牽著延景明的手。
……
第二日清晨,溫慎之是被勒醒的。
延景明如同八爪魚一般掛在他的身上,壓根沒有大婚第一日他二人睡在一處時的規矩,實在憋得他有些發慌。
可偏偏延景明睡得那麼香,溫慎之不忍心吵醒他,他隻能想儘辦法,竭力從延景明的懷抱之中掙脫出來,再令宮人為他洗漱更衣,他還得趕著去上朝。
於是待延景明醒來時,溫慎之已經離開了。
宮人入內助他洗漱更衣,而東宮之內的大宮女藍暖立於一旁,欲言又止,往複數遍,方才開口說道:“太子妃,有一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講。”
延景明本沒有中原人委婉的彎彎繞繞,他聽藍暖有事要說,便立即停下手中動作,好奇看向藍暖,問:“腫麼了呀。”
藍暖柳眉微黛,顯然在她看來,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一件極其令人為難的事情。
“前幾日,榮皇貴妃送來了幾名美人。”藍暖說道,“殿下不管此事,奴婢們也不知該要如何料理——”
她想,事關殿下後宮和諧,這等大事,當然要交給太子妃來決定了。
延景明這才想起來榮皇貴妃為了他與溫慎之的大婚,還特意送了幾個貼心的宮人過來,說是要充實東宮的隨侍隊伍,而大婚之後,延景明就忘了這件事,直到今日藍暖提醒,他方才想起來。
延景明想,來者皆是客,哪怕來的是宮人也一樣。
中原尚禮,人家都到東宮這麼多天了,還沒有人去看過他們,這未免也太失禮了。
延景明決定親自過去看一看!
……
此番榮皇貴妃統共送過來十個美人兒,有男有女,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簡直顧全了溫慎之的口味。
延景明來到幾名美人的居所,一眼便見一位清弱公子坐在亭內歎氣。
藍暖提聲通報太子妃來此,好提醒屋內之人出來行禮,那清弱公子微微一怔,麵容上愁苦更添幾分,扶著牆朝外走來,每一步卻好似都踏在棉花上一般,晃晃悠悠,到了延景明麵前,撲通一下行了個大禮,抬首泫然欲泣,張口便道:“太子妃——哥哥。”
延景明:“?”
十七歲的延景明皺起眉頭,認真看了看麵前明顯已有二十餘歲的青年。
“裡在叫窩嗎?”延景明有些疑惑,“窩不是你——”
清弱公子打斷延景明的話。
“哥哥放心,落羽不是來破壞哥哥與太子的感情的。”清弱公子說道,“落羽是——”
“哎?”延景明有些震驚,“裡叫掉毛?”
清弱公子:“……”
延景明撓一撓頭,看這人好像有些沮喪,他便又開口安慰道:“泥放心,窩有一個朋友,他名叫阿突突,可素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沒有禿。”
清弱公子:“……”
說完這句話,延景明滿懷鼓勵地對清弱公子點了點頭,而後略過了他,將目光轉向院中剛出來的其餘幾個人。
除開這名清弱公子之外,院中已有了數名美人兒,延景明隻覺得他們每一個都生得極為好看,而其中甚至還有一名胡姬,延景明不由一怔,有些說不出口的激動,急忙上前,以西羯話詢問,道:“你是西羯人嗎?”
那胡姬姐姐停頓片刻,微微搖頭,開口嘰裡咕嚕冒出了一串話來,她顯然並非西羯人士,可她的國家就在西羯臨近,語言之間多少有些相通,隻要加些手勢,她與延景明竟也能順利溝通。
她說她叫阿廖莉,是西羯邊上塞裡國人士,早些年來了大盛,在酒肆中買了幾個月酒,因生的貌美,又有一身技藝,很快便有宮中人請她入宮,隨後便被榮皇貴妃送來了東宮,讓她好好跟隨在太子身邊。
她的漢話比延景明還差,連與中原人溝通都有些困難,而那日若不是榮皇貴妃同她許諾,保證她一定能夠靠這一身技藝得到大盛太子寵信,成為東宮十八人中的一人,她才不會願意到東宮來。
她很開心,握著延景明的手,心中卻有許多疑惑。
“我有一件事,一直弄不明白。”阿廖莉指向院中的清弱公子,認真說道,“密衛隊竟然還要這樣虛弱無力的中原男人嗎?”
延景明很疑惑。
他知道密衛隊的說法,那是塞裡負責保護王室的親衛隊,密衛隊內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他從未聽說大盛也有所謂的密衛隊。
延景明:“皇貴妃送你們來東宮,不是來當隨侍的嗎?”
阿廖莉很是震驚:“什麼?原來東宮在選的,不是女子密衛隊嗎?!”
延景明也很震驚:“什麼!原來榮皇貴妃送你們來東宮,竟然是來當密衛隊的嗎?!”
二人目光相接,片刻之後,延景明悟了。
原來如此。
原來是他誤會了。
原來榮皇貴妃將這些柔弱美人送到東宮,是想要他把美人們訓練成足以保護太子、能夠以一擋百的猛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