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恰羊腿(2 / 2)

溫慎之離宮上朝,延景明便真尋了個空房間,帶著卡米在房間裡進行搏鬥。

卡米早已不是他的對手,他與卡米隻算是玩鬨,不過好歹這玩鬨是消耗體力的,他出了一身的汗,又帶卡米跑去洗了個澡,正拿著白巾擦拭卡米毛發上的水,溫慎之方才回了東宮。

延景明有些惋惜。

他原本希望溫慎之能早些回來,這樣他還可以拉著溫慎之一道鍛煉,可如今他都已經洗了澡了……延景明有些猶豫,不知是否還應該帶著溫慎之再來一次,他可以晚些時候再洗一次澡,藍暖卻又拿了封請柬過來,一麵道:“殿下,長公主托人送了請柬過來。”

溫慎之急忙接過請柬,以免延景明再想起什麼鍛煉之事,延景明也好奇湊過去看溫慎之手中的請柬,一麵問:“長公主是什嗎?”

溫慎之便答:“是我皇姐。”

當初他母後先誕一女,是他父皇的一個孩子,因而備受寵愛,受封永安長公主,又過數年後方才有了溫慎之,如今長公主賜府平康坊,常年在外居住,偶爾也回宮主陪一陪太後,溫慎之同她感情頗佳,常有來往,今日的請柬,便是他皇姐邀他出宮往長公主府,參加她在府中備下的百花宴——順道見一見她還未謀麵的新太子妃。

溫慎之翻看請柬,一字一字念出給延景明聽,他看著「百花」二字,再瞥見延景明臉側消散不去的紅痕,靈機一動,好似忽而便有些了主意,可他還來不及同延景明說一說,延景明已經小聲詢問,道:“百發宴?在什嗎時候啊?”

溫慎之又看一眼請柬,道:“就在午後。”

延景明:“……”

延景明不由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嘟囔道:“可窩洗不掉了。”

他想出宮去玩,也想見一見溫慎之的皇姐,可他一點也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麵上的汙跡,延景明左右為難,皺眉想了許久,還是用力搖頭,道:“窩不去了。”

溫慎之覺得他可愛,忍不住同他笑,道:“你生得好看,就算麵上帶了紅,也是錦上添花。”

延景明可聽不懂溫慎之咬文嚼字的話,他隻是憋不住皺眉,看他那模樣,他是絕對不願意離開東宮的,溫慎之也不著急,隻是將永安長公主的請柬拿給延景明看,一麵問:“你喜歡什麼花?”

永安長公主向來風雅,她的請柬,用的都是上好的花箋,上頭令人繪了畫,均是今番她府中盛開的各色花兒,延景明不免更加鬱卒,西羯沒有這麼多花,他看著那些花兒,心中萬分向往,卻又去不得那兒,便乾脆隨意點選了其中一朵,撇嘴嘟囔道:“奏介個吧。”

“你倒是會選。”溫慎之將請柬一合,與延景明笑道,“還是百花之首。”

“百發之手?”延景明皺眉,“辣是什麼?”

溫慎之卻不與他多說了,他轉身召來大宮女藍暖,在她耳邊低語幾句,似是令她去準備些什麼,隨後方與延景明道:“我有個辦法,能將你臉上的紅點洗去。”

延景明立即看向溫慎之,幾乎抑不住心中激動,急忙說道:“什嗎辦法?你為什嗎不早說!”

溫慎之卻不多說,隻是道:“我也是方才想起來的。”

延景明不住點頭,巴不得溫慎之快點告訴他這法子的具體細節。

可溫慎之不緊不慢,引延景明入了屋中,讓延景明坐下,道:“你先將眼睛閉上,待我令你睜眼時再睜開。”

延景明立即乖巧閉上了眼。

片刻之後,他聽得屋內響動,像是有人將取來之物擺在了桌案上,他很好奇,卻又不敢睜眼,生怕自己睜眼一看,便要誤了溫慎之的事情。

如此又等了一會兒,延景明終於覺察溫慎之氣息貼近,那一手扶在他臉側,輕輕挑起他下顎,隨後便覺臉側一氧,像是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蹭在了上頭。

延景明登時緊張,他幾乎已要睜開眼了,溫慎之卻輕輕將手指按在他眼上,低聲勸慰他,道:“彆動。”

延景明:“……”

延景明想,反正溫慎之是不會害他的,這濕漉漉微癢的感覺,應當是溫慎之正試圖蹭掉他臉上痕跡,他老老實實閉眼,更是一動也不敢動,如此僵著不知過了多久,他連脖頸都梗得有些發酸了,方聽溫慎之輕聲與他道:“你睜眼吧。”

延景明迫不及待睜開了眼。

他看不見自己的臉,便著急詢問溫慎之,道:“窩乾淨了嗎!”

溫慎之也不多言,他手中還提著毛筆,笑吟吟令藍暖去將銅鏡取過來,放在延景明麵前,讓他自己來看,延景明這才緊張兮兮睜大眼往銅鏡一瞅,卻不由怔愣在原處。

他麵上的紅點,著實是“不見了”。

他自臉側往眉間好似忽而便多了一朵盛開的花兒,那突兀紅點隱入花蕊之間,化作花間一點殷紅,倒還作了畫龍點睛之筆,同他的麵容五官結合在一處,風華展儘,輕盈靈動,好似一切本就該是如此。

延景明怔怔看了一會兒,恍惚覺得這花有些眼熟,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突然想起,這花分明就是方才他在長公主信箋上看見的那朵「百發之手」。

他終於回首,看向身邊的溫慎之,抬首指了指自己的臉。

延景明:“介是什嗎?”

溫慎之笑答:“牡丹。”

延景明默念一遍,想要將這花名刻入心中。

他想起了父王與母妃。

延景明記得很清楚。

母妃總是想要父王替她描眉。

父王這輩子沒碰過女子粉黛,可他喜歡母妃,所以總是很願意去鑽研如何才能將那眉粉點綴在母妃眉間,而母妃也喜歡父王,因而無論父王的眉毛畫得多差,她也總是萬分欣喜,好像那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妝容。

母妃說,中原人大多含蓄內斂,不似西羯人直接開放,他們若是喜歡,並不會在口中直接表現,而是會化為舉止,體現在兩人相處的日常之中。

為鐘意之人描眉,陪心悅之人觀月賞花,這便是中原人想表達的心。

延景明覺得自己的臉,有一點點紅。

他小心抬起頭,同溫慎之一對目光,又立即將眼睛轉開,看向銅鏡之中自己麵上的牡丹,一麵在心中想,他……他真喜歡中原人的含蓄。

那一筆一筆勾勒,像是心中情意滿溢,全都繪在了他臉上。

他心中千言萬語已過,溫慎之卻絲毫未知,隻是放了筆,一麵問他:“既然紅點已消,今日午後花宴,你可願陪我一同前往?”

延景明這才抬首,看向溫慎之。

延景明記得,母妃還說過一句話。

母妃說,眷侶之間,本該互補。

對方含蓄委婉,那另一人便該主動直接,否則兩人含蓄上一輩子,隻怕到最後機緣錯過了,也難知對方心意。

溫慎之是中原人,他天生含蓄,而延景明不一樣。

他們西羯人,就該直來直往,才不玩含蓄內斂那一套!

溫慎之見他不答,以為他是未曾聽聞,便以美食相誘,道:“我皇姐最會享受,我想那花宴之上,應當會有不少好吃——”

延景明往前一湊,毫不猶豫在溫慎之臉側一吻,而後伸手攬住溫慎之脖頸,道:“窩墜稀罕泥啦!”

溫慎之:“……”

溫慎之蒼白麵容上猛地躥起一絲紅暈,更是僵在原處不知所措,大宮女藍暖乾脆輕輕放下手中銅鏡,朝其餘侍奉在屋內的宮女眨了眨眼,眾人紛紛會意退去,這屋中便隻剩下了溫慎之與延景明二人。

溫慎之這才回過神來,強作鎮定,冷靜收起桌上筆墨,還要糾正延景明此言的口音,道:“你這讀音不對——”

延景明自行糾正,再度重複道:“窩最稀罕你啦!”

他還攬著溫慎之的脖頸,整個人都好似掛在了溫慎之身上一般,而他說話時的熱氣拂在溫慎之臉上,令溫慎之心跳微促,偏偏延景明糾正自己讀音還非得伴隨同方才一般的動作,他重複一遍這句話,便要湊前吧唧在溫慎之臉上親一口,如此重複幾遍,溫慎之麵紅耳赤,輕輕將延景明推開,道:“快去換衣服,花宴要來不及了。”

延景明這才鬆了手,全然不疑有他,心情頗好,蹦蹦跳跳地回屋去更換衣物,溫慎之這才有功夫令自己跳得過快的心平緩下來。

他深吸了幾口氣,拿手蹭一蹭麵頰上方被延景明親過的地方,越發覺得那兒一片滾燙,卻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唇貼上來時的觸感。

他覺得不太對勁,甚至憋不住想——

他可是京中最出名的秘戲圖大家,筆下癡情男女無數,看遍紙上情愛,而今為何……

他為何連美人一吻都扛不住。

他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隻能蹙眉站在原地,覺得心口好像有些漲得慌,他抬手按在胸口之上,恰好延景明噠噠噠跑了出來,見他如此姿勢,下意識便以為溫慎之又犯了病。

延景明不由皺起眉。

“泥腫麼了?”延景明問,“泥又不舒服啦?”

溫慎之:“……”

溫慎之看一眼延景明,那心跳便更快一些,他匆匆收手,決定當做無事發生,卻不想延景明忽而深深歎了口氣。

“窩都說了。”延景明認真說道,“泥要好好鍛煉。”

溫慎之:“我……”

這絕對和鍛煉無關。

延景明突發奇想,牽起溫慎之的手,興奮道:“不如窩們跑步去見長公主吧!”

溫慎之:“不不不,不可以!”

長公主府那麼遠,跑過去一定會出人命的。

延景明似乎早猜到他會如此說,不由深深歎了口氣。

“唉。”延景明感慨,“中原人,尊的不行。”

溫慎之:“……啊?”

延景明卻已篤定丟出了下一句話:“泥,果然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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