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得極為坦然,沒有一點想要隱瞞此事的意思,延景明看他神色,覺得秦衛征的模樣,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他心中對秦衛征的信任再添一分,正想接著問秦衛征一些事情,不遠處村莊處忽而亮起火光,像是有幾人拿了火把,正朝此處奔來。
秦衛征負責太子安全,匆忙緊張起身,暗衛首領也從樹梢上翻了下來,落在幾人麵前,按著腰側刀鞘,冷漠看向那村道路中,過了片刻,方見急匆匆跑來的幾人都作農夫打扮,其中一人背上背著個昏迷不醒的小娃兒,像是得了急症,而這幾人似乎是要去尋大夫的。
這幾人本想出村,也不想同秦衛征等人扯上關係——他們雖不知這兩日住在村外的是什麼人,可看那些人衣著華貴又帶著刀劍,不像是尋常人,這村中人除了遠遠看一眼延景明這西域胡人的模樣,其他時候,簡直恨不得避著他們走。
可這一回不同了,
其中一名農夫見秦衛征他們有不少馬匹,稍稍一頓,便朝著他們過來,走到一半,暗衛首領嗬令他停下,他方站在原地,驚慌跪地,狠狠同幾人磕了幾個頭,好似鼓足了勇氣,口中戰戰兢兢大喊,說是想同他們借一匹馬。
延景明不習慣看中原人這樣跪來跪去,他走過去扶那人起來,又忍不住詢問:“泥們這素怎麼了?”
那農夫方才回答,道:“少爺,俺家娃子得了重病,若是送得遲一些,隻怕這命就保不住了。”
延景明更加不解。
這朝著村西走上幾步路,可就是姚太醫的家,那姚太醫醫術高超,人雖然討厭了一些,可也並不是不能好好說話的,這幾人為什麼偏要舍近求遠,跑到其他地方去找大夫?
溫慎之聽到聲響,也從帳中出來了,他聽了這農夫說的話,顯也有些訝然,不由蹙眉詢問:“你們村中應當就有一名大夫。”
“俺們不是去找郎中的。”那農夫著急說道,“郎中哪能瞧好這種病。”
溫慎之更是不解:“那你們……”
“奴家想帶著娃兒去縣城外的千風觀,找觀主老爺給他看一看。”另一名農婦匆忙解釋,道,“若是觀主老爺瞧不好,還能到旁邊的寺廟厲看一看。”
延景明忍不住開口,道:“他是生病,泥們該帶他去看大夫!”
“看大夫管什麼用。”農婦小聲念叨,“皇上的病不都是國師看好的。”
溫慎之:“……”
他父皇的病好沒好他不知道,但是眼前這些人,若是執意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找方士和尚診治,隻怕才真的是要不好了。
延景明非常不理解眼下的情況。
皇帝求神拜佛,想求長生,那是皇帝腦子不好使,這天下其他人的腦子應當都還好,可如今看來,怎麼好像皇帝的腦子不好使,連帶著天底下百姓的腦子都奇怪了起來。
秦衛征在延景明身邊低聲為延景明解釋,道:“聖上求仙,天下的百姓自然也跟著尊崇那些求仙問道的方士和尚。”
延景明:“……”
延景明看著眼前幾人,還有那發病而昏迷不醒的小孩兒,又氣又恨,恨不得一拳將幾人打醒,卻又覺得這些人極為可憐,今日他若是真讓這些人借了馬跑去尋什麼觀主寺廟,隻怕不到半途,這孩子就要出事。
他一怔,心中咯噔一聲,忽而便想起了母妃所說的那個辦法。
母妃說,那叫以毒攻毒,還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照他說,這一招用在此處,那就該叫做——
用仙法,打敗仙法!
溫慎之還想好言相勸,可那幾人什麼話也聽不進去,隻是一心想帶著孩子去求仙治病,溫慎之無可奈何,他總不能綁著人去治病,他看向秦衛征,秦衛征也沒有辦法,他再看向暗衛首領,那暗衛首領默默摸向自己腰間另一側——那兒藏著一條極謂柔韌的細繩,他覺得他可以打暈這幾人再捆著他們去看大夫。
眼見氣氛焦灼,延景明終於開了口。
“泥們這樣素不對的。”延景明神神叨叨滿麵神秘同幾人說道,“泥們寄到嗎,泥們村裡,就住著一個包治百病的老神仙。”
幾位村民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延景明突然冒出這一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而延景明一邊說,一麵四下打量,最後選中了道旁的一棵有金瓜辣麼粗的大樹,十分平靜走過去,站在樹邊上,摸了摸那樹的樹乾。
“昨天窩去見了老神仙,他給窩吃了一顆丹藥。”延景明一本正經,“窩一覺醒來,奏覺得自己變得與眾不同了。”
溫慎之心中隱隱有些不祥預感。
那農夫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道:“小少爺,俺隻是……隻是想借——”
延景明一腳踹向那棵樹。
大樹嘎吱一聲,搖搖晃晃,樹上則傳來一聲驚恐大叫,一名暗衛從天而降,而那大樹斷作兩截,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農夫:“——借……借馬。”
他呆住了。
延景明無辜回望,認真同他說:“窩就吃了一顆藥哦。”
農夫:“……”
延景明:“窩悄悄告訴你,那老神仙就住在你們村頭,他姓姚,平常都說自己是個大夫。”
農夫:“……”
延景明:“窩也覺得這世上的大夫都不太行,可老神仙不一樣哇,吃他一顆藥,窩都要成神仙了!”
農夫:“……”
延景明:“泥還要借馬嗎?”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我來遲了!待會兒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