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景明知道這種痛苦!
他第一次接受阿兄訓練的時候,也這麼痛苦!
既然大家都感受過同一種痛苦,那就是同病相憐,更該互幫互助,延景明便好心代替落羽開口,道:“窩寄道!他叫掉毛。”
落羽:“……”
溫慎之不免一怔,覺得這名字有些彆致,不過他好像的確聽過有人姓刁……他正發怔,身邊大宮女藍暖見狀,覺得這場合,主子的確不好開口,她便清了清嗓子,代主詢問,道:“刁郎君,你有何事要同殿下說話?”
落羽雙眼放空,聲音微不可聞:“我……我不姓……”
延景明緊張:“掉毛,泥腫麼了?泥沒素吧?”
藍暖關切:“哎呀,刁郎君是體力不支嗎?”
溫慎之:“刁……呃,來人,去請禦醫。”
落羽失去理智。
昏迷前最後一刻,他隱隱約約想,皇貴妃說得沒錯,這位太子妃,一定是了不得的宮鬥高手。
他果然不簡單!
……
禦醫來此為累得癱倒的落羽診治。
溫慎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原想帶延景明一道去吃個飯,可不想延景明忽而轉頭看向了他,眨著一雙翡翠一般的大眼睛,認真問:“泥要來一起試試嗎?”
溫慎之:“……”
延景明:“泥身體不好,就該多多鍛煉。”
溫慎之:“不必……”
延景明:“窩阿兄嗦了,體弱就要多鍛煉。”
溫慎之:“不用了不用了,我挺好的……”
延景明這才皺一皺眉,一麵在心中想——
中原人,果然不行。
……
溫慎之又帶延景明溜出了宮。
他今日上朝時,心中還惦念著書房的畫,他想往後他是要與延景明長久相處的,那有些事,他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他該早些同延景明說清楚,他也知道,西羯在這等事上頗為開放,就衝著那阿日延景明所言,他便該明白,延景明是絕不會在意這種事的。
於是今日他帶了兩幅畫,乾脆帶著延景明一道去了平康坊。
他是熟門熟路,領著延景明進了南曲最大的極樂樓,那樓中的人竟也識得他,樓中女子僅是笑笑與他打個招呼,並不上來糾纏,而他們喚的自然也不是他的真名,見他帶了個西域美人過來,還有些驚奇,甚至有人忍不住開口詢問打趣,道:“文先生,這是你從哪兒找來的西域美人兒?”
溫慎之直白回答,道:“我夫人。”
打趣那人忽而便噤了聲,像是覺得帶夫人來此處著實是件稀罕之事,可他也並不多言,改口同溫慎之道:“文先生,還是老地方,您往閣樓去就好了。”
溫慎之點了頭,牽著延景明的手朝樓上走,延景明好奇不已,左右打量,他看此處的美人姐姐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不少人還好奇看著他,見他望來,便以團扇掩麵同他笑。
待上了二樓,溫慎之令他穿過長廊,長廊兩側有些屋子並未關上房門,裡頭便見許多人圍屋而坐,中間美人載舞,延景明小心翼翼探頭一看,還見有人著了大盛官服,像是下值之後就跑到了這裡來。
延景明嚇了一跳。
他與溫慎之可是偷溜出宮的,他還好,他知道中原人對西域人大都臉盲,那些人應當是認不出他的,可溫慎之不一樣,人家的太子,人家認不出來才怪!
他想想總是要抓溫慎之回宮的秦衛征,覺得若是叫人發現溫慎之偷溜出宮,他們兩便要被遣送回宮了。
他還沒吃飯,餓得心裡發慌,一點也不想現在被人送回宮中,他很緊張,連忙縮回來扯了扯溫慎之的衣袖,小聲嘟囔著說道:“裡麵裡麵——”
溫慎之便朝內一看,恰好一名官員抬首,二人目光相對,溫慎之微微一笑,那人嚇得立馬低下了頭,權當做什麼都不曾看見,緊張得不知該要如何才好,溫慎之這才將目光移回來,道:“你放心,他們會當做沒看見的。”
延景明不明白。
溫慎之為他解釋,道:“中原有一句話,叫做難得糊塗。”
延景明:“……男的胡兔?”
溫慎之並不曾聽出異樣,還點了點頭,以為自己又教了延景明一個中原詞彙,一麵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還擔心得罪我呢。”
延景明聽不懂。
他撓頭思索溫慎之所說的話,一麵跟著溫慎之爬上閣樓,此處與下方的歌舞喧鬨相比,著實要寂靜許多,屋中坐了一個三十餘歲的男人,挺著一個羅漢肚,正抱著算盤算賬,聽見有人上來了,方抬起眼,朝入口處一看,麵上神色登時一鬆,好似心頭一顆大石落了地,開口便道:“文先生,你沒事便好。”
溫慎之並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那人左右一看,令溫慎之與延景明進了屋,扭頭關了房門,方才小心開口,道:“朝中好像有些變故。”
溫慎之微微一怔。
“你可知近來京兆府在四處拿人,已有不少人入了獄去了。”那人低聲說道,“捉的大多是些文人,說是犯了口舌之禁,妖言惑眾,文先生,我原擔心你也出事啊。”
溫慎之還真不知此事。
忠孝王溫恭肅有些專橫獨行,又是他的長輩,他也一貫遵循皇祖母給他的告誡,明麵之上,絕不會與溫恭肅起衝突,長久以往,在小事上,溫恭肅並不會與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