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姓詹,說自己是詹姆斯的本家。
很幽默。
但老板不知道,這裡有人比他更幽默。
漆小輝沒聽懂老板的自我介紹,遂低聲問了義務兵堆裡看起來最有文化的方淮:
“詹姆斯是哪個?是不是修鐵路那個哦?”
旁邊的肖海山甕聲甕氣道:“班長,你看過電影嗎?007!”
說著,伸手比了個大拇指:
“棒的!(bond)真是棒的!(James bond)”
方淮哧的一下,一根麵從鼻孔裡擤出來,整個天靈蓋都通透了。
這一下,大家都看飽了,紛紛劃拉完了炒麵裡的海鮮,放下筷子。
半夜出警以後的一頓夜宵,或者出警錯過飯點後的一頓飯,是必須的流程。
帶隊出警的乾部要是連一頓飽飯都沒讓兄弟們吃就回去,那就是沒能力的代名詞。
當然,不絕對。
第一得出警時間夠長,辦了事了。
第二得乾部手裡有貨。
手裡有貨,就是中隊的夥食費賬戶上有結餘,像方淮之前搞了頭牛,得益的不止飽了口福的人,還有中隊乾部。
那兩三天沒買菜,夥食費就省出來不少,以後出警啥的吃飯,就能拿這錢填上。
要麼,就得臉皮夠厚了,到哪個地方出警,主官就去化緣,鎮政府,派出所,甚至村主任辦公室。
鎮鄉村真吃這一套,你跑得快,火滅得好,能舔著臉去化個緣。
而且有的單位請客,吃得挺好,烤羊腿,大鍋肉,柴火雞,噴香。
人家也有個正當機會,正大光明陪戰士們消費一頓公差飯。
方淮前世的主官,在這一點上做的真挺不錯,那個隊長,每逢出警,四處的給大家夥尋覓好吃的。
東村的雞,西屯的鵝,南鄉的牛,北鎮的羊,仿佛沒有他搞不來的東西。
那嘴,會說得很,把人家說得不請一頓都不好意思。
隻是有個原則:不吃窮困人的飯。
戰士們吃飯其實也不挑,啥都行,但隊長挺挑。
時間久了,搞得大家時不時還念叨,而且念叨的地名,都是以當地的美食命名的。
鹵牛腱子鎮咋好久沒出警了?
啤酒鴨鄉的學校消防演練,好久沒叫我們了誒。
每次到哪出警,戰士們就要興奮地喊著當地的美食上車,衝得賊快。
方淮已是士官時,好奇問過他:“隊長,你咋每次出警,這麼喜歡撒摸好吃的?”
隊長笑著說:“都是半大的孩子,嘴饞,吃飽了,不想家裡的飯。”
方淮覺得頗有道理,心裡記了下來。
隻是考學考到了退伍,也沒當上個吊排長。
……
臨到走時,曹指導竟和詹總相談甚歡,對詹總態度和藹,沒了剛才那股子頤指氣使。
或許是想起了特勤二中隊轄區大部分在市裡,街道辦那幫市區公務員的臉可不和藹,城市的人也比較勾心鬥角,沒那麼淳樸,緣不好化。
正好詹總是個開大餐館的,人又熱情。
沒準兒什麼時候,就能給兄弟們開開胃。
又或許,09年過年,也不好再讓劉老二山莊讚助一隻羊當過年的特色菜了。
反正能讓曹毅這麼個黑臉人物露出他祖上曹賊一般的笑,總得有點PY交易。
曹毅回來時,坐了二號車,說不想和那幫渾身炭烤味兒的人坐一起。
車門一關,立馬顯得寂靜,關車門時,砰的一聲,就是信號,車子安靜,大家臉上的疲態立馬被召喚,都在眯著眼睛發懵。
剛才在火場,全身幾十斤的裝備跑來跑去一個半鐘頭,說不累是假的。
尤其是內攻的一班,火場裡皮膚感受都跟蒸桑拿一般,方淮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重重踩到一腳水,出來的時候擦鞋,水都還是熱的。
一班每人輪流出來換空呼時,沒誰不是偷偷喘了半分鐘的氣,然後用二班的水槍在頭上澆了一頭涼水才再進去。
估計一號車那邊,已經睡著了。
“出來出警,我看你一直沒打電話,教導員那裡,你通知他了嗎?”郝成斌忽然發問,打破沉靜。
曹毅抹了把臉,笑了一聲:
“你這個農民,咱們這兒是省城支隊,從去年起,出警就不用通知大隊領導了。
去年,支隊指揮中心開始統一接警,統一派警,派警到哪個中隊,接警員還會從係統上給所屬大隊的領導發短信。
回去的時候,大隊領導也會收到短信。
搞的什麼內網技術,我也搞不懂,反正就是聯網的。
安順那邊,現在還是各中隊負責接報警電話吧?通訊員整天跟個吸血鬼似的,窩在通訊室,門都不敢出?”
郝成斌聞言,頓時被卡了嗓。
乾笑一聲道:
“中隊接警,那不挺好的嗎?
人家連農村話都聽得懂,而且還會說,能跟人家溝通!轄區又熟悉,支隊接警管一個市州,他們遇到縣裡的農民打電話,能聽得懂?
而且中隊接警,還挺好玩的!
我跟你說,之前在安順特勤,有個小孩,八歲開始給119打騷擾電話聊天,中隊接警員開始不接,後來那孩子說他有自殺傾向,隻能給了他一個備用機的電話,陪他聊。
賊特麼有毅力,每天打,十年,接警員都被他熬退伍三個。
今年那孩子高考了,勵誌要考上個好大學,大家都接了電話鼓勵他,中隊的還商量,等他畢業了,讓他到中隊坐一次消防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