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梅姨娘從包氏屋子裡出來,衛宜寧才邁步走了進去。
包氏上身穿著玫瑰紫緙絲如意紋元寶領子的偏襟短襖,下身是蜜色撒花閃金百蝠裙。
雖然已經四十幾歲,但依舊腰身玲瓏,氣度雍容,顯然是富貴優渥的日子堆砌出來的。
大約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包氏眼角略帶疲倦,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跪在腳踏邊給她捶腿,另一個大些的丫鬟剛端了燕窩粥過來。
紫檀雲母心的高幾上燃著一爐瑞腦香,香氣紛氳,令人神清氣暢。
衛宜寧想起自己的母親,她的年紀比包氏小上好幾歲,姿容也更為秀麗,但是八年的勞苦流放生涯已經消損了她大半美貌。
王氏臨終前握著衛宜寧的手,因為長期勞作加上患有風濕,她的手關節已經嚴重變形,皮膚也極其粗糙。
衛宜寧低垂的眼瞼擋住了心事,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樣。
包氏氣色未平,衛宜室衛宜家兩個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衛宜寧走上前去請安,說道:“請夫人安,不知四姐姐可好些了?論理該去看看的,可想著她昨夜一定沒睡好,此時傷痛輕了,一定在補眠,所以就沒去打擾。”
包氏見她溫順知禮,又想起昨天多虧她拿的獾油,語氣也就和悅很多:“四丫頭現在不願見人,等她傷好了,你們再一起玩兒吧!”
衛宗鏞早起上朝去了,衛宜寧又沒能見到他。
包氏見衛宜寧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身上穿著雪青品鍛的斜襟衫子、白絨線的裙子。
烏黑的發間隻綰著一支小小的烏木釵,整個人像平湖裡一株含苞的白荷,不夠驚豔,卻也不討人嫌。
她要給宜室宜家兩姐妹難堪,便和顏悅色的對衛宜寧說:“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個老實頭。雖說不宜穿得太豔,但終究是要去見老太太的,也不能穿得太素淨了。”
說著就吩咐自己身邊的大丫頭春鶯,讓她給衛宜寧找身像樣的衣裳換上,再去見老太太。
衛宜寧道了謝,跟著春鶯走到後堂去,不一會兒換了身衣裳出來:淺藕色暗花湖綢的對襟褂,底下是湖藍實地紗的百褶裙。
淡雅得體,很符合衛宜寧的嫻雅氣質。
包氏取下自己頭上一隻羊脂玉釵,親手給衛宜寧戴在發間。
溫言叮嚀道:“宜宛的燙傷多虧了你,大伯娘都記在心裡了,將來一準兒給你尋一門好人家。”
又轉過頭對那對孿生女說道:“你們兩個請過老太太的安就去祠堂罰跪吧!四姐兒好了便好,若有什麼不好的,你們兩個也彆想好過!”
一獎一懲,顯示的是當家主母的威儀:在這個家裡,她想抬舉誰就抬舉誰,想懲治誰就懲治誰。
正說著話的時候,六小姐衛宜寶由奶娘領著走了進來,她今年才七歲,生得雪團兒一般,不過脾氣很嬌縱,自然是由於她母親得寵的緣故。
衛宜宓作為長姐自然不可能比彆的姊妹到的晚,她之所以不在,是因為帶著丫鬟到花園裡去掐花了。
這樣一會兒去給朱太夫人請安的時候,就能順便帶過去了。
衛宜宓掐了花,放在一隻海棠花式的托盤裡由丫鬟春草捧著。
除了衛宜宛之外的幾個衛家女兒都一起往朱太夫人的院子走來,衣裙,衛宜寧落在最後。
“就這麼便宜她嗎?”衛宜家不甘心地對衛宜室說。
“當然不能,”衛宜室咬碎銀牙:“害咱們跪祠堂,她也彆想囫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