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疼——”鄭芸菡躲開浸了藥酒的棉團。
溫幼蓉蹲在床邊,緊緊張張:“大嫂,你輕點嘛。”
舒清桐將藥酒一放:“我都沒用力!訛我呢?”
鄭芸菡抱著被團縮起來。
她本就有些宿醉之症,加上腦門上的傷處,連擠眉毛都能疼懵。
“不要管她,繼續上藥。”蘭貴妃捧著一盞茶坐在一旁,也不看誰,語氣冷漠。
舒清桐:“聽見了,腦袋伸過來!”
鄭芸菡不肯了,她委委屈屈的看著姑姑:“姑姑若是生我的氣,那就痛快打我一板子,或是罵一頓,這樣慢悠悠搓我的腦袋,跟鈍刀子拉肉似的……”
蘭貴妃咣的一聲將盞子放在一旁:“所以你將腦袋往陛下的禦膳桌上砸時,講得也是一個痛快?”
貴妃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鄭芸菡就犯嘀咕——她怎麼會醉呢,她的酒量那麼棒!明明都在計劃中的。
蘭貴妃隻覺得頭疼,昨日這麼一鬨,這侄女兒的一部分名聲是怎麼都保不住了。
哪怕她是為兄嫂鳴不平,僅禦前大醉和投石砸人這兩樁事,就夠人嚼舌根的了,誰還信她是個溫婉和順的姑娘啊!
兄長已經快被這個女兒氣死,貴妃也要頭疼死。
從前明明是乖巧溫順的小姑娘的!
溫幼蓉湊近她,低聲道:“侯爺發火啦,要把你提過去上家法,是姑姑攔著,將你留在宮裡,這才阻了他發威。”
不同於舒清桐,溫幼蓉很少喊“公爹”,多半是“侯爺侯爺”的稱呼。
鄭芸菡想也知道父親會是什麼模樣,她趕緊向姑姑投遞了一個乖巧的表情:“多謝姑姑……”
蘭貴妃不理她,起身出去透氣:“繼續給她上藥。”
鄭芸菡自知理虧,這次沒再叫喚,結果忍得小臉煞白。
舒清桐見貴妃出去,這才道:“你也是,將事情挑出來就好,二弟和阿呦未必接不住招,何必跟他們動手。”
鄭芸菡盤著腿坐在床上,一本正經:“跟大嫂學的呀。”
溫幼蓉詫異:“大嫂也醉酒打人啊?”
舒清桐神色一正,立刻為自己正名:“胡說,我可沒教過這種事。”
鄭芸菡神神秘秘的湊到阿呦身邊,眉飛色舞
道:“當初啊,大嫂和大哥還沒成親,大哥和彆的女人江上幽會,大嫂居然帶著我去撞船,船都撞爛了呢!大哥說,他當時差點飛出去。而且,她撞了船,還是大哥賠的錢。”
所以就是大嫂教的——有不痛快不要忍,先動手再說;我們人多,多個人多張嘴,什麼事兒圓不回來。
溫幼蓉麵露驚訝,對大嫂肅然起敬。
她隻給澄澄掙過錢,還沒讓澄澄給她賠過錢呢。
舒清桐聽得清清楚楚,冷笑一聲:“我是撞了安陰的船,你見我少一根頭發沒?看看你頭上,再看看你手上,就這也好意思提我!”
鄭芸菡又縮回去:“反正是跟你學的……”
溫幼蓉伸手拉住鄭芸菡的袖子。
鄭芸菡:?
溫幼蓉:“你下次要學我做什麼,一定要先跟我講。”
鄭芸菡:?
溫幼蓉:“我得看看你學得到不到位,若還是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兩千的結果,本侯的麵子要往哪裡擱呢。”
鄭芸菡:……
舒清桐發出了無情的嘲笑聲,溫順大嫂的麵貌在此刻碎了一地。
鄭芸菡抱著被團,她懷疑被嫂嫂合力擠兌了,可又沒有證據。
這時,有人來探望鄭芸菡,貴妃放了人進來。
秦蓁進入寢殿時,鄭芸菡發現兩個嫂嫂看自己的表情有些複雜。
秦蓁帶了一瓶生肌膏。
“手臂的擦傷一定要將臟汙清理乾淨再上藥,沐浴時儘量不要沾水,這是我自己用過的生肌膏,能除疤淡痕,很有效果。”
鄭芸菡驚喜又感激:“多謝秦表姐。”
秦蓁笑而不語。
舒清桐和溫幼蓉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鄭芸菡覺得怪怪的:“我說錯什麼了?”
溫幼蓉有一說一:“你該改口叫秦博士。”
鄭芸菡自露台宴席回來睡到現在,剛醒就被按頭上藥,還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舒清桐為她簡單解釋一番。
鄭芸菡得知秦蓁已經被正式授予博士身份,將開課授學,激動地拍手:“秦表姐好厲害啊。不對,是秦博士。”
秦蓁慈愛的拍拍她的肩膀:“若你認真聽課,做好課業,也能一樣厲害。”
鄭芸菡點頭:“我一定會好好聽……”然後卡住,漸漸迷茫:“……聽什麼
?”
她扭頭去看兩位嫂嫂,舒清桐低頭研究手裡的藥酒,溫幼蓉抱起一隻花瓶欣賞。
秦蓁直接解釋:“殿下大改馬政,僅我一人之力遠遠不夠,要讓太仆寺成為替大齊培育各類良駒之地,需要更多精通此道的人才。”
“新政初改,最初都是需要鼎力支持的,我人微言輕,沒有號召力,所以殿下才增派了鄭大人一同負責此事。”
“鄭大人說,你的騎術是他親自教的,覺得你很有天賦,已經替你爭了一個名額。”
“嚴格來講,你是長安貴女裡頭,第一個報名的。太子得知新政得你支持,很是高興,對你期望很高呢。”
鄭芸菡朱唇微張,秀眉皺成八字,整張臉像一張大寫的囧。
她摸摸腦袋:“我、我是不是酒沒有醒啊。你們……是我夢裡的吧?我、我再醒醒神、醒醒神……”
說著,她摸摸索索躺平回去。
躺了一會兒,又默默地爬起來,很是疑惑。
三哥他搞什麼呀……
……
明熹園。
太子翻看著第一批報名表,笑了一聲。
“你可真是人儘其才,能被你拉進來的,都在這了吧?”
太子翻完手中一摞,鄭芸菡的報名表就在第一的位置。
太子:“這是朝中新政,嚴肅的大事,你怎麼把她也弄來了?好玩?”
鄭煜星理直氣壯:“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沒有壞處,我大齊用人看的是本事,即便是女人,能力到位一樣能做到侯爵之位,作為兄長,給妹妹指點迷津,這很應該。”
太子被他氣笑了,指尖篤篤點著桌麵:“那是你妹妹,你要她學東西沒什麼不好,可琴棋書畫哪個不行?偏讓她學這個,就不怕她嫁不出去?”
鄭煜星笑了:“臣倒是覺得,能這樣想的,本也不值得嫁的。”
太子被他噎了一下,隨手拿起一本奏章,漫不經心的翻:“得虧侯府不是你做主,否則,小芸菡遲早耽誤在你手上。”
鄭煜星笑著,難得的話少。
太子將奏章攤在麵前,眼神落在上頭,心思卻一分為二:“所以,晚宴的座次,是你讓人安排的?”
一旁,舒宜邱麵無表情的看了鄭煜星一眼。
他笑容僵了一瞬,然後坦然應對:“什麼
都瞞不過殿下。”
太子嘴角一挑,漫不經心道:“平日將你妹妹寶貝到心尖尖,宴席上鬨成那樣,你卻不知所蹤,孤以為,你是大大方方的在安排籌謀,怎麼竟是打算瞞著的?”
不等鄭煜星回話,太子垂眸低笑,又去取新的奏章:“念在你此次助孤推進新政有功,此事作罷,孤不追究。不過,你這籌謀策劃的本事,還得再練一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