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風村的一半街道上是無比安靜的,與前麵那些因為受傷哀嚎的村民截然相反,發泄過情緒的受害者沒有一個人說話,她們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姚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的意思是,他們都逃不過,但你們可以選擇順序,在警察到來之前,我們的時間還很充分。”
青年語氣平和,但他的動作與平和這個詞沒有一點關係,手上的傷口還沒有止血,白色的紗布上有深色的液體滲出來,但青年一點也沒有關注,而是轉動著另一隻手上的小刀,似乎隻要有人挑出了一個目標,他就會下手一樣。
連情緒最崩潰,根本收不住哭聲的人都停住了,驚愕爬上每個人的麵容,過了許久,才有人猶豫地開口:“你在開玩笑?”
從她們看見這名青年開始,對方就表現得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和平主義者,將所有人帶出去安頓的過程中還溫言安撫,唯一的過激行為可能是讓這些男人關節脫臼,但也隻是看起來恐怖,隻要治療得當都不會有後遺症,體貼地允許她們發泄情緒但是不能帶武器,還攔下了想要殺人的女性。
怎麼看,都和現在蹲在那裡,眼神裡映照著匕首危險寒光的人不是同一個。
“你不是說,他們現在不能死嗎?”開口的那位感覺到大腦一片混亂,她完全搞不懂現在的情況了,隻本能地重複著之前聽到的話。
其他人也開始找回了自己的語言:“你剛才還在說,他們不值得。”
“他們確實不值得你們放棄回家。”姚良並沒有改變這個想法,於是她們終於弄清楚了姚良的意思,這令所有人齊齊倒抽了口氣。
“他們也不值得你這樣做!”
人群中傳來尖銳的反對,每個人都用不讚同的目光盯著姚良,甚至想把他帶離那些人的身邊。
這些受害者並不像孔啟鳳那樣被村莊同化,她們或許恨著這些虐待自己、改變了自己一生的人,她們或許會在衝動之下想要殺死對方,但是,她們永遠不會讓其他人為自己做這樣的事情。
這些人會付出代價,並不值得這個救了自己的人將自己的餘生賠進去,她們沒有那麼自私。
姚良挑起眉梢,他的視線掃過所有的麵孔,她們表現出的意思出奇一致,就連岑星月都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的阻止。他的唇邊揚起了一個弧度,似乎對自己看見的東西很是滿意,但就在他們放鬆以為他已經放棄的時候,姚良手起刀落,劃過了麵前幾人的手腕和腳踝。
姚良沒有錯過那幾聲驚呼,有人快速走到前麵來,害怕他義憤之下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但無論怎麼看,都隻有幾條細細的紅線,連血都沒有流出太多,看起來還不如他之前抓住刀鋒的時候可怖,這讓她們無形中鬆了口氣。
這時候,姚良開始指著那些沒有傷的人詢問,這其中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這裡麵有些是才摘下枷鎖不久,見到那些男人被打眼睛裡也有著壓不住的快意;有些是村裡人,但不會欺負彆人,甚至還有偷偷救濟或者裝作沒看見她們逃跑的;還有一些是被拐來的孩子。
姚良給這些人鬆綁後還道了歉,他們也沒有介意,其中還有一獲得自由,立刻去找買下自己的人算賬的。而那些已經開始冷靜的人,這會兒則是在村子裡翻找衣服換上,也有生火做飯的,他們中的大部分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過了。
岑星月沒有動,她坐在椅子上,依舊動彈不得,隻能看著姚良在那些直接或間接參與過人口販賣這件事的人身上用刀劃過,然後施施然用指尖拭去刀尖上的血跡,回到了她的身邊。
“你現在放棄了嗎?”青年問道,岑星月眨了眨眼睛,他等了等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什麼,“抱歉。”
他在同一個位置點了一下,岑星月終於從雕像狀態恢複了正常,她活動了一下依舊感覺僵硬的身體,沒有回答而是朝前走了幾步,俯身看向那些還躺在地上的人的手腕:“你剛才做了什麼?”
雖然隻有一道看起來細又淺的傷口,但岑星月才不相信他會做這樣簡單的事情,用刀給每個人做這樣的記號,也太過奇怪了,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她覺得對方應該沒有無聊到這個地步。
姚良承認得很是爽快,甚至連自己的聲音都沒有壓低,就站在村民和人販子之中讓他們也聽見自己的話:“我挑斷了他們的手筋腳筋。”
他說起來的語氣很是輕巧,就像再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平淡地讓岑星月以為自己和他談論的並不是把這些人廢掉的行為,她艱難地吞咽著口水:“手筋和腳筋?”
“是的,”姚良對上一雙雙困惑、憤恨以及終於染上絕望的眼睛,想到的卻是他潛入時看見的麻木或警惕的雙眸,這些一直擔任著加害者角色的惡人,也終究嘗到了恐懼的滋味,這讓他甚至有幾分愉悅,“他們再也不能對著彆人使用暴力,或者將逃跑的人追回來了。”
岑星月感覺自己的舌頭變成了棉花,堵住了喉嚨,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為什麼……”
“什麼?”青年沒有聽清,帶著疑惑地歪頭。
對麵的姑娘仿佛被這個動作打開了什麼情緒的開關,抓住他的袖口對他大喊起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根本不需要牽扯進來,你完全可以把所有的東西甩開,隻要離開就好了,這些不是你的責任,你也沒有義務來幫我,不用冒險,不需要做這麼多的事情!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勸我不值得,轉頭就要把自己送到監獄裡麵去嗎!”
岑星月根本無法理解,麵前的人明明隻是無意中占據了男人的身體,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就算是有著正義感,也不應該做到這麼多。她是在利用對方,甚至最開始的時候吝於給予信任,雖然最後她也確實放下了心防,但最後的結果比她想象中還要好,她的到了最好的回報,甚至讓她覺得對方不應該做得這樣多,他應該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