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姚良說不關心就真的安睡了,幾天睡眠不足,此時放心後頃刻間入眠。另一邊的主臥裡,穿著睡衣的女性搬了一張椅子,端莊地坐在自己的丈夫麵前,菜刀橫放在膝蓋上。
她的目光悠遠,望著向洪華的麵孔,卻似乎隔著他落在了其他的地方,直到很久以後,昏迷的向洪華□□著蘇醒過來,她才仿佛跟著被驚醒,掩去掌心的濕潤,用平靜的表情看著對麵的男人。
後腦傳來的疼痛讓他的視線還有些恍惚,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也回憶起了之前的疼痛。這間房子裡沒有第四個人,從背後偷襲他的隻有他的繼子,向洪華的臉色不由得猙獰了一些,但他咽下了湧到喉嚨口的辱罵,從職場上學來的察言觀色讓他清晰地感覺到對麵的情況不太對。
“你醒了。”袁茵熹的語氣很溫柔,讓向洪華錯覺自己根本不是被綁在椅子上,而是妻子在早上叫他吃早餐。
向洪華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他動了動身體,確定無法掙脫後,臉上竟然還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茵熹,你這是乾什麼?剛才是小良吧,我……”
他一貫軟弱好欺,百依百順的妻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有等他說完,而是開口談起了另一件事情:“我想起了我們的第一次見麵,在旅遊大巴上,你風度翩翩,談吐有趣,無論什麼樣的話題都能愉快地展開交談幾句,那時候我們相處得非常愉快。”
向洪華不知道袁茵熹為什麼突然開始回憶過去,謹慎地沒有接話,對方也不需要他接話,唇邊笑意依舊:“我還記得,旅遊團裡有一個被家暴後離婚的姐姐,你當時表現得義憤填膺,說不該就那樣輕易地放過渣男,還說如果代入到對方的立場,恨不能魚死網破。”
最後四個字加重了讀音,向洪華身體僵硬,一點點將目光放在了對方膝上的菜刀那裡,昨天晚上他還看見袁茵熹是怎麼用這把刀剔骨剁肉的,但向洪華反而冷靜下來,他與對方結婚幾年,對她的性格非常了解,這大概率隻是一個虛張聲勢的威脅,況且,袁茵熹還有著軟肋。
“茵熹,你不會這樣做的。”向洪華的聲音柔和,但很有底氣,“你的父母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他們一直覺得我們的感情很好,可能會接受不了。”
他滿意地看見袁茵熹的眼珠微微一動,袁家父母永遠是用來挾製她的利器,最開始他動手的時候,袁茵熹回娘家,他也擔心過,但是袁家父母隻是在他麵前用給閨女撐腰的態度談話了一次,就沒有其他的動作了,而且還會反過來幫他勸說對方,讓向洪華知道了該怎麼對付她。
而且還有另一個人,他的聲音更輕了,帶著誘哄的意味:“想想小良,你難道要讓孩子看見自己的媽媽殺了爸爸嗎?我知道之前的事情他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所以今天晚上咱們都彆鬨了好嗎?”
“小良或許一直比我清醒。”袁茵熹的神情又變得平靜起來,她纖長的手指撫摸著刀柄,向洪華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反而讓對方下定了決心,她語氣清淡,“但你說得對,這樣一來,在床下藏屍慢慢處理就有些破綻了。我覺得,還是讓小良不看見母親殺死父親比較好。”
沒等向洪華輕鬆下來,她接著說:“他隻會知道,自己的父親酒後家暴母親,甚至拿起了刀和繩子要殺了她,絕望的媽媽反抗中失手,造成了父親的重傷,卻也因為受傷昏迷,沒有及時送醫,導致對方的死亡。”
向洪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段話是袁茵熹說的,對方繼續補充著:“我身上還有傷,之前也去醫院做過幾次傷情鑒定,醫生或許還記得我這個幾次都被勸離婚卻始終冥頑不靈的病人吧。你也不用擔心指紋和現場痕跡的事情,這個屋子裡到處都是我們的指紋,而我保證我身上的傷口不會讓任何人看出是我自己砍的。”
如果她哭哭啼啼,或者憤怒地說出這些話,向洪華都不會這樣害怕,可是她的語氣裡甚至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看向他的眼神也沒有半分感情,這一切都表明了她是認真的,向洪華隻覺得背上冷汗都出來了:“茵熹,你不要衝動,我們有話可以好好說,沒有必要鬨到那一步。”
“那你想怎麼解決這件事?”袁茵熹就像一個求知的學生一樣,如果沒有一直拿著刀的手的話。
向洪華的腦子從來沒有轉得這樣快過,事實證明,在生死麵前,人往往能爆發出聰明才智,注意到一些過去不以為然的小事情。
“我知道,過去都是我對不起你,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混賬,豬狗不如。但是茵熹,你不要衝動,你要想想,小良還小,他不能失去父親又失去母親,就算是防衛過當,或者過失致死,也會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他的語氣非常誠懇,拚命想要證實自己的決心,又仔細觀察著妻子的神情,免得有那句話沒說對,性情大變的妻子會直接提刀砍人,他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擺脫我,我過去始終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也許分開來才是最好的。當然,所有的原因都是我的錯,所以我會給你大部分婚內財產。”
他能感覺到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刺得眼睛有些疼,他都沒敢用力眨眼睛,擔心對麵正在思考的妻子覺得他在說胡話。他們的角色仿佛一下子調換了過來,以往一直不想離婚的是向洪華,現在迫不及待希望通過離婚擺脫困境的也是他。
向洪華是個好麵子的人,也是個會偽裝的人,這樣的人意味著他雖然暴戾卻並不是那樣勇敢,不會有另一些人那種等我掙脫這個困境,我一定要報複回來的決心。經過這一遭,他確實不敢在和袁茵熹睡在同一張床上了,天知道什麼時候,對方忍受不了,直接心一橫,半夜在他脖子上抹一刀。
而且也被繼子看見了家暴的事情,後續有許多麻煩,倒不如離婚來得輕鬆許多。所以,他今天居然忘記鎖門大概是一切的根源,向洪華有些後悔。
可惜在他的真摯要求沒有被接受,從沉思中回神的袁茵熹勾起嘴唇,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我覺得繼承遺產的話,我可能會擁有的更多一些。”
向洪華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被綁得麻木了,他絞儘腦汁,開始勸說自己的妻子跟自己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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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姚良睡了一個罕見的懶覺,沒有人叫他起床,等他清醒,一次性將失去的睡眠補回來以後,主臥被收拾得乾乾淨淨,袁茵熹正咬著一顆草莓,將他的早餐端上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