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場戲(1 / 2)

魔王的劇本 蘇夢期 6167 字 9個月前

出乎意料的是,葉止殺並沒有反駁這句話,“是啊。”

她隻是隨手向篝火裡扔了幾個木枝,笑意在火光的映襯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轉頭看著華簡,“你快死了。”

華簡臉色不變,“你說話一向這麼直接?”

“我對心裡有數的人,從不說謊。”葉止殺隨意的擺弄著自己手裡的樹枝,“你這個人真是充滿了矛盾,在船上的時候,我知道你根本沒有打算救任何人。船翻了的時候,我知道你還有餘力,可是在重傷瀕死之際,卻又不肯放棄一個沒有多少活路的嬰兒,真是讓我好奇。”

所以我才發現屍王在水中意圖攻擊你的時候,就暫時放棄了吃掉他的打算。

生死存亡之際,我想看看你會不會恐懼,會不會難看的掙紮。

葉止殺這麼想著,低頭凝視著懷裡的嬰兒,她能感覺到懷裡的小生命也在迅速的流逝生機,真是弱小如螻蟻啊!

華簡並沒有吐露心事的打算,他沉默的望了眼蒼穹,連一個隻見過幾麵的陌生人都察覺到了,他身上的矛盾看起來展現的確實太明顯了。

到底為什麼呢?

隻能說時至今日,他放不下那件事,這輩子又怎麼可能放下呢?

二十年前的他還是意氣風發,對江湖充滿向往的年輕人,父母妻兒俱在,家境雖不是大富大貴,也吃穿不愁,衣食無憂。

可父母在家門前撿到了一個受了重傷的人,見她落魄可憐將她收留,哪想卻收留了一條毒蛇。

與朋友外出相聚的他,誌得意滿的回來,看到的卻是家族被屠戮,他的父母,他五歲的兒子,他已經懷胎八個月的妻子,連帶著腹中的胎兒都沒了。

這是一個可怕而殘忍的世道,人們被妖魔鬼怪欺壓,如同圍欄後麵的牧畜,同類之間還在相互欺詐。

他發奮練武,找到仇人之後,那人卻毫不悔改,隻說弱肉強食是必然結果。

為了掩藏自己的行跡,殺人滅口是常理,隻怪他們這些普通人不該有無用的善良,就是那些已經身經百戰的大英豪,又有幾個人能有好下場。

屠戮了仇人之後,華簡對江湖的向往全部幻滅,報仇之後的十餘年,他再沒成過家,除了練武就是做一些能養活自己的工作。

恍然二十年已過,往事如荊棘將他纏繞,已經沒有鮮血可流,傷口卻還在。

他從回憶中回神,就見葉止殺給嬰兒輸了一些真氣,讓她能再支撐一段時間,仿佛剛剛那個無情下論斷,對方根本活不了的是另一個人似的。

“既然你已經斷定她活不下去,又何必再做無用功。”

這荒涼的河灘上什麼都沒有,除了烤烤火在這湍急的水流旁,他們連捕魚充饑都做不到。

葉止殺垂眸,“我隻說她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又沒說她一定活不下去。”

“這有什麼區彆嗎?”華簡靠在身後的巨石上。

“一線生機和必死無疑,難道沒有區彆嗎?”葉止殺無辜又理所當然的說。

華簡被她噎了一頓,雖然她本人可能隻覺得自己實話實說,“你總是有話說。”

葉止殺脫下外袍,蓋在嬰兒身上,對方安穩了很多,含著粉嫩的手指,睜著黑亮的大眼睛,看著葉止殺。

葉止殺還是第一次這麼接近人類的幼崽,事實上各個種族的幼崽她都很少接近。

原因無他,他們的祖宗一起上都未必能受得住她一掌,更何況是這些弱到碰一下就會壞的小螞蟻。

在強大到一定境界後,就會發現屠戮弱小的東西,實在是很無趣。

不過此刻葉止殺抱著這個應該快一歲的嬰兒,左捏捏右揉揉,感覺十分的新鮮有趣,像是找到了有意思的玩具。

小嬰兒不知道抱著她的人,肚子裡的壞水都可以染黑整個世界,隻是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麼,小手去握葉止殺的手指。

“我知道你又想說我天真。”葉止殺玩兒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忘了正事,要把戲接下去,於是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你們都是這麼想的不是嗎?”

華簡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葉止殺說,“我隻是覺得,做自己能做的事就好。

曾經我也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苦之人,被帶到這個世界上,不是因為愛和期待,而是為了完成守護彆人的使命。”

華簡不由側頭看她,卻見她的目光落在那把被插在地上的漆黑長劍上。

之前重傷沒留意到,現在仔細觀察,他才發現這劍上有股凶戾之氣。

“一生守魔劍,世代為蒼生。”葉止殺笑了笑,“每一代人都不得善終。”

她低下頭,沒去看華簡的表情,“後來我成為守劍人之後,就想如果宿命終止在我這裡就好了。

至少孩子的誕生,不該隻是為了承擔使命的工具,所以我帶著使命跑出來,看一看,找一找改變的辦法。

這些年看到了很多,聽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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