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假還去不去帝城?”
“去的。請好假了。”讀書那會兒,宋冉每年寒暑假都去帝城陪媽媽。工作後也照常請年假。不過這次還有彆的事,她要去見一個暢銷書策劃人。
楊慧倫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宋冉愛吃的。但她熬夜累著了,胃口不太好,又不忍浪費她好意,強撐著吃了些。
一頓飯吃得昏昏欲睡時,楊慧倫一句話叫她清醒了個激靈:
“冉冉是不是該談男朋友了?”
宋冉還沒說話,宋央替她擋了:“媽呀,姐才多大你就催?”
“你這丫頭初中就談戀愛還好意思開口!”楊慧倫瞪她一眼,又緩和語氣,“再說我就提醒一下,怕冉冉隻顧工作,一年一年就忘了這事兒。對了冉冉,你喜歡什麼樣兒的?”
宋冉被問住了,她答不上來。
長這麼大,她一次戀愛也沒談過。情感經曆是一張蒼白的紙。
她長得不醜,還相當清麗秀氣,自帶書卷氣質。讀書時就喜歡寫文章。校報、廣播站都有她的署名。尤其寫得一手好字,班上的黑板報,學校的公告牆,給她寫得賞心悅目。讀書時有男生暗戀過她,但她無知無覺,平日也比較安靜沉默,大概給人一種疏離清冷的氣質。
有次同學聚會,大家說她是冰山才女。宋冉驚訝極了,她一來不覺自己冰冷,二來不覺自己才女。她不過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至於那遲遲不來的愛情……
她驀地想起那個人,心中不免一刺:她甚至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楊慧倫感歎:“你們倆啊,一個太清淨,一個太折騰,都不省心。”她就希望央央能跟她那不成器的男友分手才好。
宋冉吃完飯後在宋央房裡午睡,家人都知道她累,輕手輕腳沒打擾她。隻有窗外的知了鳴叫,和附近孩子們打彈珠玩鬨的聲響。
她一覺睡到晚上八點,爸媽出去納涼了。飯菜拿網罩罩著。宋央出去約會了,吃剩的碗筷扔在桌上。
宋冉獨自吃完飯,把宋央留下的碗筷一道收拾乾淨後,給她親媽冉雨微發了條短信,說月底出發。
六月三十號那天,宋冉動身去帝城。
梁城再降暴雨,城外長江水位不斷上漲,城內多處出現內澇,交通幾乎癱瘓。她趕到機場時一身的雨水,遲到了一個小時。但她沒錯過飛機,航班延誤了。
機場裡擠滿滯留的旅客,地板上水漬到處淌。椅子供不應求,大批旅客拖著行李坐在地上,混亂程度跟春節時期的火車站有一拚。
穹頂玻璃窗外暴雨如注。
有的人咒罵著離開,大部分人仍在等待奇跡。直到某一刻,機場上空電閃雷鳴,航班信息牌上的航班狀態一個接一個變紅,從“航班延誤”變成“航班取消”。
偌大的機場內頓時人聲鼎沸,怨氣衝天。
宋冉站在外圈,職業病地拿手機拍攝,匆匆記錄後,她歎了口氣。現在回去肯定打不到車了,不知地鐵是否還運行。
她拖著小登機箱,想穿過擁擠的人群。突然間一片嘈雜,有旅客跟地服人員起了衝突,小範圍地廝打起來。一時間,所有的憤怒被點燃,旅客們擠成一團,推搡,叫嚷,咒罵,跟地服、機組、安保人員對抗。
宋冉努力舉起手機拍攝,可她被夾在人群裡,隨波逐流,無法找回重心。
雙方都憤怒到極點,參與打架鬨事的人愈來愈多。宋冉被裹在人群裡站不住腳,攥緊的登機箱被踢來擠去,她手都快扯斷了,身體根本無法維持平衡。
局勢惡化之時,突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叫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狂躁的人群驟然冷靜了一瞬,但風暴中心的鬨事者還沒停手,拽著幾個空乘和空姐繼續毆打。
就見一隊特警像利刃一樣刺開人群,幾秒間直抵中心,將打架鬨事的那群人製服了摁趴在地上。
周圍一些躍躍欲試的人見狀也都不敢再上前,都是欺軟怕硬的。
但外圍的人還在往裡頭擠攘。
幾個黑衣特警攔成一道線,將人群分隔開。他們用身體抵擋著不斷擁擠的人潮,吼道:“後退!彆擠!後退!”他們一邊抵著人潮,一邊留出一條通道依次疏散人群。
“彆擠!後退!”
有人對人群中的幾個外國人吼了聲:“stay put!”
宋冉一驚,立刻循聲望去,隔著重重紛雜的人影,她突然就看見了他。
黑色麵罩之上,他眉心緊蹙,眼睛明亮,擋著擁擠的人群:“後退!”
那段模糊的記憶在一瞬之間清晰。
宋冉突然就奮力朝他擠過去,不由自主地,用儘全力地撥開擁擠的人群。她看見他打算將他的位置讓給他的同伴,他離開了那道人牆分割線,要把人牆後頭那幾個鬨事的人先帶走。
宋冉心臟狂跳不停,急得連那礙手礙腳的登機箱都不顧了,她鬆了箱子,拚命朝他擠過去。
人太多了,她用儘全力擠到邊緣,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伸手要抓他,他卻剛好轉身離開。
宋冉手裡抓了個空,她一時急懵了,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她突然就喊了一聲:“阿瓚!”
四周人聲吵嚷,沸反盈天。
“阿瓚!!!”
他停了一下,回過頭來;眉心皺起,眼神疑惑。
她猛地往前一擠,幾乎是撲上去,手越過特警們圍成的人牆,一下子將他的麵罩扯了下來。
麵對麵的,是一張英俊而年輕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