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寒潭之心護著她,不至於感到冷,但她可受不了衣服還濕漉漉地黏在她皮膚上。
何緲關上窗戶,利索地換好衣裳,這才請二人進來。
男子已然開始打噴嚏,看來是凍到了。
何緲一頓折騰,好不容易是點起了燈油,讓男子換了身乾衣裳,幾人這才坐在了燈下,圍著火爐烤起了大餅。
何緲環顧四周,才發現男子家中雖然環堵蕭然,看著年久失修,極為破舊。
但四壁上均掛滿了寫好的字畫,看得出,字跡工整,頗有功底。
屋內清貧,卻也收拾得整潔乾淨,一塵不染,並非是一位好高騖遠、四體不勤的讀書人。
何緲倒是對此人的厭惡減輕了幾分。
“來吧,小夥子,說說,這大過年的,怎麼就想不開了。”徐老頭一邊問,一邊啃著何緲烤好的大餅,他也不管何緲究竟是從哪裡摸出來的大餅,反正吃就是了。
說著,還遞了一張給男子。
男子道了聲謝,接了過去,卻沒有吃,看來是沒胃口。隻輕聲開始自我介紹道:
“小可名喚吳敬千,臨安本地人,父母早逝,有一個妹妹。我身子不好,自幼上私塾讀書,家中薄田幾畝,都租給了旁人去種。”
何緲聚在火爐旁,邊啃大餅,邊聽得男子自述身世。不管怎麼說,她發現這個吳敬千說話聲音還挺好聽的。
文弱書生特有的溫柔嗓音,又帶了幾分成年男子的低沉,加上咳嗽,嗓音越發低啞,聽來倒是極為悅耳。這要是放現代,可以去做個配音演員了。
說到此處,男子輕咳兩聲,隨即皺緊了眉峰,繼續開始講述。
“前些年,本地的董員外一家看重了我父母所在的墓地,命人刨墳開棺,將我父母的屍骨丟棄到野外。我兄妹二人憤憤不平,前去理論,被董員外家的家丁打成重傷,妹妹也被搶進了董府,自此音訊全無。”
吳敬千講到此處,何緲同徐老頭都停了下來,不再啃手中的大餅。
二人都沒有說話,在人世間真實的苦難麵前,任何語言都顯得極為單薄。
徐老頭半輩子走南闖北,這樣的故事聽得太多。何緲兩世為人,對人性也有深刻的認識。
他們二人甚至都沒有多詢問一句,比如有沒有報官之類的。
一方惡霸,官商勾結,這樣的戲碼,從來都不會缺少。有句話說的好,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一切都隻是重演罷了。
“我前去官府擊鼓鳴冤,被當地的陸太守直接關到大獄中,吃儘了苦頭。”
吳敬千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講述著過往的一切。
何緲聽得心頭一震,獄中生活如何艱苦,酷吏又是如何殘忍,她都可以想象得到。
這樣回去再看,吳敬千依舊是能保持屋內乾淨整潔,自有風骨所在,臉上甚至沒有戾氣,何其難也。
“從獄中出來,我想著也許寒窗苦讀多年,若是能中了進士,也許有一線生機。卻忘了,我有案底在身,早就沒有資格參加科考。”
“我想到了古代的告禦狀,也許是個機會。誰知董府的人同官府的人日日守著我,根本不讓我出城。”
吳敬千一條條講述著他的過往,何緲聽到的,卻是一個正常人如何被逼得沒了一條條的生路,走向絕境。
“思來想去,吳某雖為一介文人,好歹算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總得為父母妹妹報仇,就拿了把匕首打算前去刺殺董府的老爺。”
說到此處,吳敬千苦笑一聲,繼而自嘲道:
“多年書生,我都忘記了,百無一用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又如何能近得了出門皆是護衛環繞的董老爺的身。”
“眼看著年關將近,我惦記著唯一的妹妹,再三托人打聽,才得知,妹妹早已去世。”
吳敬千說到此處,喉頭一哽,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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