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時,午後的餘熱已散。
端午的餘慶,並沒有蔓延到由六匹天馬拉著的這架車上。
陳漱玉一路均是哭哭啼啼。
雖然她極力隱忍,但何緲瞧見,她瘦削的肩頭控製不住地不時顫抖,帶動著兩肩淡藍色的流蘇,也不時地輕顫。
天馬在空中行使,屬於人間的一切,繁華的街道,夏日湖中一抹粉色的娉婷荷花,全部都在急速地後退,如幻如夢。
接連兩次的逃跑失敗,何緲不得不把重回人間的希望,寄托到陳漱玉身上。
何緲的視線重新落回到了前麵的陳漱玉,看到妖王試圖伸手去安慰陳漱玉,陳漱玉啜泣聲倏地大了一點,妖王不得不將手縮了回去。
鬨矛盾?
那她可得幫著推波助瀾了。
何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當然,身側的大妖修也無法讓人忽略。
他整個人坐得極為端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在寬大的車內伸展開來,看著有幾分僵硬。
他神情依舊冷漠,一雙狹長的眸子微眯著。
一切都跟之前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他渾身不斷散發出的那股子冷意,好似周身的空氣都凝固了。
何緲很清楚,這股子冷意針對意味十足,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但她不在乎。
她已經散失了在人間逃跑的機會。老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在何緲看來,失敗兩次是很正常的,但第三次往往就需要更謹慎了。
她如今的希望是陳漱玉,這位大妖修生氣與否,同她有什麼乾係。
就算他懷疑自己要逃跑又如何,反正她剛剛是同妖王他們在一起的。
不過,何緲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隻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是棕色的,亦或者是深黃色。
看來這位大妖修,是一隻七尾隱狐。
看尾巴顏色深淺,估計不久的將來,他就要突破成為紫色的八尾聖狐了。
再次來到那座熟悉的山,何緲緊盯著前麵妖王的舉動。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妖王隻顧著哄還是使小性子的陳漱玉,並沒有拿出那顆五曜神珠。
但隨著天馬顛倒過來,眾人依舊回到了熟悉的妖界。
一輪圓月高掛,大而空洞,好似永升不落。
從耀眼的日光到慘淡的月光,何緲眼睛有些不適應,不自覺地眯了起來。
她盯著前麵的妖王,妖王似乎在同陳漱玉低聲訴說著什麼,依舊沒有拿出五曜神珠。
有意思。
何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雖則大家同坐一輛華麗的馬車,但等回到妖界,妖王和陳漱玉可以去住美輪美奐的妖王府邸。
大妖修肯定也要自己的住處。
隻有何緲,隻能回到陰冷破爛的監獄,同一群亡命之徒關押在一起,忍受著難聞的味道。
還要應對那個注定會一臉憋屈的陳伯玉。
何緲很想對陳漱玉說一句,能不能先放我和你哥哥去住個好地方。
你哥哥也許會搗亂,但我絕對不會。
她真的隻是想住個好地方。
天馬一落地,妖王一揮衣袖,攜著還在啜泣的陳漱玉遠去。
何緲連個張口的機會都沒有。
車旁,已經落地的大妖修,陰惻惻地望著何緲,狹長的眸子中,充滿了複雜。
“我要回監獄。”
何緲果斷舉起手,對著一側的妖獸義正嚴詞道。
同這個可怕的大妖修相比,監獄也似乎沒有那麼難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