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封的手放在鐵門上,才發現了不對勁。
這個門極為冰冷,仿佛臘月在雪裡凍了三天三夜的鐵球。
不正常。
陳封把手機支在一旁,借著微弱的燈光,拿出那把羽毛做成的匕首,刺在門上。
鐵門被輕輕鬆鬆地戳了一個洞。
陳封拿著匕首劃了一個三角形。
鐵門像是被美工刀剪裁的紙張一樣被劃破了口子,三角形的鐵片掉在了地上。
陳封本來準備透過這個口子往裡麵看,可是他剛彎下腰,就猶豫了。
陳封稍微離得遠了一些,從地上拾起一個破木板,他右手拿著匕首,左手拿著木板,將木板抵在了那個口子上。
“噗嗤——”
下一秒,一個錐子將木板徹底捅透。
錐子穿透木板漏了出來,泛著冷冽的光。
冷汗猛然從陳封的後背冒出,他鬆開木板,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轟!”
鐵門板整塊兒倒下,揚起一陣塵灰。
一陣黑霧猛然朝著陳封撲了過來!它的形體是霧氣,陳封手中的匕首竟無法傷害它們半分。
黑霧中張起紅霧大嘴,一口朝著陳封的頭咬了下來!
陳封飛快地解開右手上的紗布,準備嘗試用自己的鮮血來擊退它。
“哇——”
另一張大大的,泛著淡淡腥臭味的大嘴忽然張開,把那團霧氣猛地吞入口中。
陳封冷浸浸地抬起頭,看著那張嘴的主人。
是紅豆眼的怪物。
剛剛便是它忽然出現,把那些黑霧般的魔物一把吞掉。
陳封他看著紅豆眼的怪,很真摯地說:“謝謝你。”
怪物的紅豆眼“噗”地一下縮回了皮肉裡,不敢再看陳封。
渾身卻都快樂地抖動著。
——像是害羞了.
陳封把右手上的紗布重新纏上,再次詢問怪物:“你知道我是誰嗎?”
怪物扭過身子,似乎又要逃跑。
陳封一把抓住它的身子。
手上傳來滑膩的觸感,那觸感很快將陳封的整隻手都緊緊地包裹,連半絲縫隙都不剩。
紅豆眼的怪物睜大的眼睛,看著陳封,似乎又是驚恐又是興奮。
陳封試著動了幾下,才發現他的手已經動彈不得。
怪物似乎也發現了問題,有些慌忙地看著陳封又看了看陷入他身體的手,整隻怪都略顯焦躁。
可陳封的手卻越陷越深,無論如何都拔不出來。
不隻是手,連同他的整條手臂,似乎都要被慢慢吸了進去。
陳封忽然後悔自己碰了它。
就在陳封的半個胳膊都要陷進去的時候,那間地下室裡的燈被忽然打開,陳封周圍完全亮了起來。
而打開燈的,也不是陌生人,而是陳封曾經看過的,幫他收拾好了玻璃渣的小黑蟲。
小黑蟲們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地撲起一大片,它們身子在空中行出波浪的模式,一漲一退,一起一伏。
波浪起的時候中間印著一個“呼”。
伏的時候,中間印著一個“吸”。
加上它們起伏時,翅膀震動所帶來的響動,像是在有節奏地喊著“呼、吸、放鬆,誒好,呼——”
活像一個幫助孕婦生產的助產婆。
但更神奇的是,那個幾乎要吞沒陳封整個胳膊的那個紅眼怪,真的隨著小黑蟲們的指揮開始慢慢地放鬆,大口大口地呼吸。
緊接著,陳封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被吐了出來。
陳封看著自己沾滿烏黑黏液的,滑膩的胳膊,忽然想找個水龍頭衝一衝。
就在這時,剛剛扮演的助產婆角色的小黑蟲忽然又變換了自己的身體。
它們和陳封保持著將近兩米的距離,身子緩緩壘了起來,壘成了一個細腳伶仃的大頭娃娃。
這娃娃沒有臉也沒有眼,渾身漆黑,隻是頭特彆圓,圓得像一個足球。
和陳九星畫的火柴人如出一轍。
小黑蟲端端正正地站著,然後彎下腰,如同紳士一般將手繞到腰側,朝了陳封鞠了一個躬。
……但由於過於緊張,它的頭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滾到了陳封腳下。
陳封:“……”
陳封有一瞬間幾乎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撿。
還好他不用撿。
小黑蟲們很快便一同飛了起來,身體在陳封麵前形成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
陳封突然覺得它們或許是個能夠問得出話的。
於是他問:“你們認識我嗎?”
小蟲子們的身體動了一下。
他們在空中不斷變形。
一幅巨大的,流動的黑白畫像便在陳封麵前展開。
那是一個盛大的廣場。
廣場的正中央豎立著一個雕像。
廣場上熙熙攘攘,不斷湧來前來朝拜的魔物和居民。
他們穿著潔白的聖衣,跪坐在雕像麵前。
他們閉著眼,低聲地吟唱。
白鴿在雕像上空盤旋。
肅穆,莊嚴。
而那個巨大的雕像上。
——刻著陳封的臉。
雕像腳下的石碑上寫著兩行字。
“敬愛的光明神大人,願您永遠幸福,安康。”
“即使,您已將我們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