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抽屜裡為什麼放著這樣一個黑色的智能手機?
陳封試著把手機開了機,竟然還有百分之二的電。
手機在這裡完全沒有信號,陳封順手打開了相冊,想看看這個手機的主人。
手機的主人一定是個很沉悶無趣的人,相冊的內容隻有短短一頁,除了藍天,便隻有一張短信的截圖。
“陳封老師您好,我是遠航科技的版權部的負責人張岩,前幾年因為事故而停止運行的《噬夢》遊戲近日已被修複程序重新運營,不過不再進行商用,為我們公司總裁賀洲個人所享有,且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遊戲中的原主角之一葉宏遠及其劇情被徹底刪除,雖然我們向您購買原漫版權時,您已將遊戲的改編權交由我們全權處理,但畢竟是直接刪除了作品的主人公,我們還是想要告訴您一下,但具體原因不便告知,請見諒。”
“另外,您當時與我們簽訂合約時,簽訂的是10年期限,現在我們公司有意無期限續約您這本漫畫的遊戲改編版權,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談一談?”
對方呼喚手機的主人為陳封老師。
陳封,漫畫,《噬夢》。
陳封在心裡默默念著這幾個字眼。
或許,他除了那個尊貴卻讓他覺得虛浮的光明神身份,還有一個,普通的人類身份,職業是漫畫家。
這個身份讓他莫名地感到安心,就像常年漂浮的人,忽然用腳碰到了地麵。
手機在這一刻沒電關了機,陳封把馬良神筆放回到了抽屜裡,然後將剛剛畫出來的麻醉槍和手機揣到懷裡,他準備離開這兒。
既然王子不願意告訴他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願告訴他,他的真實身份。
那他陳封便自己來查。
陳封走到窗戶邊,打開了窗戶。
天空中有一隻巨大的鷹在盤旋,見到陳封之後,他立刻俯身下衝,停到陳封麵前,激動地鳴叫。
這隻鷹雖然很大,但也隻有半人多長,但奇怪的是,陳封偏偏覺得這個鷹能幫得上自己。
“你飛起來很帥氣。”陳封笑了笑,朝它伸出手,“你願意載我一程,帶我離開這座城堡嗎?”
那隻巨大的鷹發出一聲興奮的鳴啼,它的身體瞬間暴漲數倍,然後小心翼翼地離陳封更近了些。
“謝謝。”
陳封踩著窗台,坐到了這隻鷹的背上。
“帶我離開湖溟界。”陳封俯身抱住它的脖子,說。
飛翔的速度忽然減緩,它轉過頭,看著陳封,眼睛裡似乎有淚。
陳封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安慰它說:“我隻是出去辦些事情,很快就會回來的。”
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直直看著前方,衝上雲霄。
很快便到了湖明街通往人類的關卡口,士兵們無一阻攔,化成原形,默默地注視著陳封離開了這裡。
陳封回家之後,先給手機充上了電,然後打開手機的通訊錄。
手機裡的通訊錄裡,竟然一個親人好友都沒有。陳封翻到了一張從客廳的窗戶裡拍攝的天空,打開圖片的詳細信息,找到了這張圖片所拍攝的地址。
——海川市,北城區,黎明苑。
不遠,就在隔壁市。
陳封立刻出發。
他有些過於興奮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關於自己從前的訊息,他已然知道了自己作為光明神是怎樣生活,但他還想知道更多,想知道自己作為人類的生活。
這份興奮的感覺持續到他站在小區門前,便被一盆冷水澆滅了。
他並不知道自己住在幾單元幾號樓。
而且他沒有身份證,連物業都拒絕幫他查詢。
陳封有些沮喪。
他拿起手機,反複對比了幾張窗外天空圖,試圖從這張圖中看出來,自己到底處在幾樓幾層。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
“陳封老師您好,我是遠航科技的版權負責人張岩,您終於接電話了,這兩個月我們總是聯係不到您,就算去您家也見不到人,現在能聯係上您真是太好了,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我們續簽一下關於《噬夢》漫畫的改編合同如何?”
“你來過我家?”陳封很快抓到了重點。
“是的,陳老師,但總是沒有人。”
“會不會是你記錯地址了?”
“沒錯啊,海川市黎明苑五棟2102,我是按照上份合同上的地址找的,莫非您已經搬家了?”
“謝謝。”陳封笑了笑,轉頭往5棟2102走。
“啊?”這邊的負責人有些莫名,他抓了抓頭,問,“那合同這件事情什麼時候簽呢?兩個月前已經約好了簽訂日期,可是您卻忽然消失不見,您這樣讓我也很難辦……”
“兩個月前我已經同意簽訂了嗎?”陳封走進電梯,按上21樓。
雖然他沒有任何印象,但他剛剛又看了一遍截圖上的短信,並且對短信中所提及的“擅自刪除主要人物並拒絕告知具體原因”這一條很是不爽。
他現在十分看重自己的知情權,他已經被王子強製抹除了記憶,現在賣個版權竟然還要被乙方隱瞞具體事項。
即使他現在已經完全忘了葉宏遠到底是誰,也不妨礙他不開心。
“是啊,您當時不滿意刪除主人公這一條,但當我們的總裁親自向您解釋了原因以後,您就已經同意了。”
不愧是我。
電梯到了,陳封走了出去,他對電話裡的人說:“如果可以的話,能向我再解釋一遍具體原因嗎?解釋完原因之後,我可以現在就去簽約。”
“……您稍等。”負責人壓低了聲音。
陳封來到2102,用指紋解開了鎖。
他抬起頭,打量了自己曾經生活過的空間。
“您好。”電話被換了個人聽,是一個低沉平穩的聲音,“我是遠航科技的創始人及執行總裁賀洲。”
“您好,我是陳封。”
“我記得兩個月前我已經同您說明過原因。”
“我前段時間碰到了頭,忘記了一些事情,您同我說過的原因便是其中之一,給您造成了不便,萬分抱歉。現在我身邊隻有一個人,沒有開啟通話錄音,如果您不放心的話,我還可簽訂保密協議。”陳封打開一個房間的門。
房間的門把似乎有些問題,陳封使勁往下壓也壓不下去,他歪著頭,把手機夾在肩膀上,用雙手去壓這道門,才終於把這道門給打開了。
他推開門走進房間,並重新用手拿住電話。
“不知道您現在是否還相信,但我隻能用一句話來向您說明這件事情。”
電話那頭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說。
“遊戲裡的npc產生了自我意識,並跑了出來。”
空氣有一瞬間的靜寂,開門的風聲卷起地上散落的原稿,最後又飄飄蕩蕩地落在地上,紙張落地的輕微聲響落入耳畔。
陳封死死地盯著麵前的牆壁,聲音沙啞。
“……我相信。”
這屋子的牆上鋪天蓋地地貼滿了手繪畫。
漆黑的頭發,精致的臉龐,巨大的羽翼,紅寶石般的眼睛。
從童年到少年,從原型到人形,從簡單稚嫩的人設圖到細致完整的全身像,全是同一個人。
——夜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