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見?”
賀橋答得坦率:“因為外在條件,你可能會給人一種遊戲人間的印象。而且,陸斯翊的父親在他年少時因為車禍成了植物人,逃逸的肇事者就是個富二代,家裡開著一個科技公司,給當地的某些機構提供安防係統。他逃逸後直接出了國,最終隻是賠錢了事。”
池雪焰父母開辦的公司,屬於同一領域。
陰差陽錯的巧合。
池雪焰訝然之餘,隱隱猜到了後續。
“當時你不知道背後的緣由,仍在追求陸斯翊,具體細節我不清楚。直到他母親出了意外,治療恢複期很長,需要高昂的手術和護理費用,而且她無法再照料躺在病床上的丈夫,自己也變成了病人。”
賀橋的聲音開始變得猶豫。
池雪焰替他說完了未儘的話:“我想幫他,反而被他誤會了,對不對?”
“因為我看起來是一個肆意妄為遊戲人間,反正會有父母撐腰的輕浮富二代。”他輕聲笑了,“或許我真的是,但我不會因為喜歡一個人而用出威脅的手段。”
賀橋也放輕了語氣:“可惜陸斯翊恰好對這樣的人有偏見。”
池雪焰問:“我是怎麼回答他的質問的?”
“你沒有正麵回答。”賀橋定定地注視著他,“你問他,到底想不想救媽媽。”
這是“池雪焰”成為惡毒反派的開始。
池雪焰想,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大概會是笑著問的。
他從不在乎過目即忘的外人如何看待他,但很難接受真心付出的好意所換來的冰冷誤解。
“這不是不擇手段的愛。”他沉默良久,悵然道,“是一時衝動的賭氣。”
因為一念之差而走入歧途的命運,已經無法用池雪焰現在的思維來揣測。
或許他在未來,真的一步步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壞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他最初並非因愛而瘋狂。
池雪焰苦中作樂地想。
“我猜後麵的劇情會更精彩。”他平複心情,看向在旁邊安靜等待的賀橋,“但是今天就先講到這裡,下次再繼續聽。”
賀橋輕輕頷首,似乎在開玩笑:“一千零一夜?”
想起那個古老的民間故事,池雪焰忍不住揚起嘴角,模仿殘暴國王的口吻:“在你講完故事之前,我不會殺掉你的。”
奶茶杯底積聚的水愈發多了,向桌子邊緣淌去,離池雪焰越來越近。
賀橋細心地遞給他紙巾,聲音溫潤:“好。”
對他而言,這場不為外人所知的一千零一夜,至少要持續到婚禮結束,搬入婚房的那一晚。
到那時,他和池雪焰就能雙雙獲得貌合神離的自由。
池雪焰伸手接過,將玩笑接續下去:“你在想要怎麼逃走嗎?”
“不。”賀橋看著他擦拭水漬的動作,“我在想,是哪個朋友。”
“什麼朋友?”
“告訴你節目很下飯的朋友。”
白色紙巾漸漸洇濕,被身邊人隨手揉成一團半透明的柔軟。
在獲得自由之前,他們的人生注定要更緊密地交纏在一起。
家人、朋友……一切關係網,與所有閒暇生活。
擺在桌子中央的耳機仍舊鼓噪著,飄蕩出情侶們爭吵的聲音。
池雪焰再次拿起它,調小音量,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是蘇律師,你見過的。”
說著,他傾身,幫賀橋戴上耳機,眸中已是恢複如常的笑意:“這是最經典的一集,錯過了會很可惜。”
節目的聲音一下子湧入耳畔,隔絕了其餘雜音,賀橋下意識地伸手去碰,溫暖的指尖便觸到了那一抹泛著銀光的冰涼。
池雪焰的婚戒。
他很快想起彼此正扮演的角色。
於是賀橋舒展掌心,覆上池雪焰的手背,間接地握住了耳機。
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在無名指處相遇。
他也微微向前俯身,禮貌回複愛人的提議:“我會認真聽。”
兩人之間的距離霎時變得很近,令門外本想進來的人錯愕地止住了動作。
潔淨的白襯衫擋住了坐在裡側的人。
隻能依稀看見兩道身影,在小小的包間裡重疊在一起,指尖於纏繞的發梢中交錯。
像藏著一個落在暗處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