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打擾二人空間，捧著沒喝光的奶茶笑盈盈地離開。
當池雪焰走進辦公室後，盛小月心滿意足地完成了這次探訪。
寬闊潔淨的秋日長街，到處栽滿了楓樹，一片片火焰般的紅，像首長詩卷入風中。
不過池雪焰偶爾會有疑問要找他解決。
盛小月笑得更開懷，連忙按住眼角，免得長出皺紋：“那就明天，下午是不是沒那麼忙？”
賀橋忽然看不進去手頭的投資計劃書了。
講話有時候直白坦誠，有時候會故意繞來繞去，但誰都能看出來話語背後的心思，因為他的行動總是不加掩飾。
“還有啊，我正好拿些書過去，都是我看過的，反正休息室裡有小書櫃，你們倆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我覺得這幾本講得很有道理……”
不如至少懂得欣賞廚房窗外奇異風景的賀橋。
“哎呀這關係真糾結，都怪他以前的經曆太複雜。”她說，“承認這個人好像就會失去那個人，其實我覺得不會啊——誒，這集怎麼就結束了？”
賀橋剛跟池雪焰吃完晚餐回到家，先問候了母親今天過得怎麼樣，然後聊起自己生活中發生的事。
簡潔靜默的黑。
他的視線漸漸落在過分空蕩的辦公桌上，想起那個曾恣意坐上去的身影，還有含笑俯視他的眼神。
她這樣想著，可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賀橋剛接手公司，就做出了不錯的成績，當然希望得到母親的稱讚。
好在小兒子會常常打電話問候她，大兒子也會在出差回來時帶當地的特產和紀念品給她。
這是她每天晚上的保留節目，今天是管家陪她一起看。
在等待廣告結束的間隙，盛小月又接到了小兒子打來的電話。
歲月流逝中，盛小月的生活始終平靜而幸福。
嶄新的收納盒裡，放有一張從窗戶上取下來的小紙條，被細心折好。
他跟她說過的，想做沒有前綴的賀橋。
兩個兒子都接觸了家業，所以賀淮禮最近格外忙碌，逐漸在做一些放權和交接，想要把時間空出來，多留給家人。
那一刻，他能從對方眼底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隨即，他垂眸避開那道好奇的目光：“……沒有。”
告彆了長輩，在等待的一個小時中，池雪焰窩在沙發裡，膝上放著一個昨天問秘書要來的筆記本。
他從昨天過來等賀橋下班時，就開始做這件事，如同嘗試分析一個未解的謎題。
總裁辦公室的寬敞休息室中，窗紗輕輕拂動，書櫃上多了一排書。
比如一個其實讓他困惑了一段時間的問題。
“很明顯他在意這個人嘛，又因為一些有的沒的原因，隻能悄悄憋著，甚至連自己也不敢承認。”
一半有關婚姻經營之道，這是給賀橋準備的，另一半則是關於父母如何與成婚的子女相處。
池雪焰從小到大都很喜歡自己，始終覺得與自己相處是種無可替代的有趣。
盛小月早就想過去看看工作狀態的兒子，隻是怕給他太大壓力，所以悄悄忍住了。
雖然這張新辦公桌好像寬大了許多，但他不再坐上去了，又沒有外人。
他隨意地將柔軟的毯子攏在膝上，低頭握筆，專心地梳理著灑滿紙頁的夕陽。
如今他與賀橋愈發熟悉，情緒和語氣也變得更真實和隨意，像跟老友相處。
賀橋怔了怔。
尚還明媚的日色裡，正走過斑馬線的青年驀地抬起頭，望了一眼高處的窗。
眸光比暮色更濃烈。
翌日下午。
賀橋在文件報告上做著注解，他在整理世界的另一種可能，周圍隻有寫字的聲音，也稱得上是相敬如賓。
窗台外沿，晃蕩著一個迎風招展的小小氣球人。
話音落下時，賀橋又抬眸望過去。
對方還在處理工作，他想儘量保持安靜，又不太想玩手機，索性記錄一下賀橋給他講過的原書故事。
也許聽起來有些自戀，總之以他現在的視角來看，“陸斯翊”多少有點沒眼光和無趣。
本來該是賀霄坐在旁邊，邊看文件邊回應她不時抒發的感想，但他最近去國外出差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
管家笑著應和她的感想：“五分鐘後下一集，很快的。”
賀橋從小就是這樣子。
他不再打擾對方辦公，重新恢複安靜。
好像係得太端正了。
而賀橋結婚成家搬出去了，家裡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清。
電話那端的賀橋似乎想了想，不再兜圈子，接上她的話：“……明天？”
他仿佛也笑著。
靜謐的空氣裡，隱約蕩開筆尖摩挲紙麵的沙沙聲。
“對了，我要從窗戶那裡偷看一眼小池，能看得到嗎？你爸見過他上班時的樣子，我還沒見過呢。”
她看一會兒遠處的牙醫，又回頭看一眼近處正在辦公的兒子。
她從書裡吸收著陌生的新知識，就像很多年前，學習該如何與失去母親的孩子相處一樣。
池雪焰真誠地表揚了一句正坐在辦公桌前的人，同時翻了個身，換個姿勢繼續寫筆記。
等到傍晚，盛小月透過望遠鏡，親眼看著換下白大褂的池雪焰離開診所大樓，穿過馬路，走向這一邊。
所以曲折離奇的電視劇，就顯得格外精彩。
“他是怎麼當上男主角的，你明明比他強多了。”
所以他坦率地表達著難以置信，關於另一個自己主動追求竟然沒有得到過一絲回應。
池雪焰隻留給他一個側麵。
等他第二次提起萬家傳媒最近那支影響頗大的廣告時，盛小月忍不住笑了：“是不是想讓我去公司轉轉？”
賀橋看了很久那道側影。
辦公桌上擺著買給她的點心和奶茶。
立在窗前的盛小月舉著望遠鏡，認真觀摩對麵樓的紅發牙醫如何給小朋友拔牙。
賀橋突然領證結婚後，一時手足無措的盛小月，讓管家買了很多書回來。
沉落的黃昏漫過玻璃，為白皙的臉頰和爛漫的發梢，鍍上一層淡淡的金，也將沙發上的一切都照耀得很溫暖。
在賀橋放下筆的間隙，思考了半天的池雪焰，冷不丁地抬頭問他：“陸斯翊真的一點點都沒有喜歡過我嗎？”
也不會任性地催促賀橋快一點。
今天他的襯衣領口配了領帶。
視野裡隻剩沒有溫度的紙張、繁瑣規矩的文字、冰涼的鋼筆，以及覆蓋到手腕的白色衣袖。
被夜色填滿的另一扇玻璃窗前，盛小月正在家裡看八點檔肥皂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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