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將要走進淋浴間的那個瞬間,他停住了步子。
房門合攏,隻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暖黃的光。
一進家門,池雪焰直奔次臥浴室,打球出了很多汗,當務之急是衝個澡,洗掉滿身的黏膩。
變得很燦爛。
講述一個正麻木地等待著生活中那些苦難終結的人,某天在公園裡偶遇了一朵普通的小黃花,忽然感受到一種攝人心魄的美,剩餘的生命因此誕生出新的意義。
昏黃的燈光下,他倚在門邊,欣賞好學生專心的功課。
任宣跟著望過去,不禁笑著搖搖頭:“好了,現在換我被秀到了。”
“哎,你提醒我了。”任宣眼睛一亮,“這樣好像更浪漫,我一會兒就去買個好看的花瓶,果然,還得是你。”
回去的路上,池雪焰同開車的賀橋閒聊。
這道“鬆鼠魚”彆出心裁的原材料,讓池雪焰在夜晚的整場籃球賽裡都念念不忘,以至於錯失兩個平日裡最拿手的三分球。
唯獨話語背後的情緒,陌生而模糊。
其中一本裝幀精美的童話集,放在最上麵,他昨晚才翻過。
食堂推出的新菜是賣相極佳的鬆鼠魚。
賀橋頓了一會兒才問他:“你是什麼心情?”
“那天,你說欠我一個細節。”
溫度灼熱的浴室裡,池雪焰聽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教文學課的大學老師,有更浪漫含蓄的方式。
等池雪焰簡單地衝了個澡,裹上浴袍出來時,那個大浴缸裡的水也快放滿了。
這次,池雪焰麵色如常地走過去。
切了刀花的金黃土豆,澆上酸甜濃鬱的茄紅醬汁,幾乎能以假亂真。
跟情侶不同,他們倆是領了證的,而且即將回同一個家。
挺好看的。
還有比較高端的秀法,隻有喜歡看書的人能領會,比如池雪焰。
但味道也最好。
池雪焰笑著走進浴室。
……就是手勁更大了點。
池雪焰驀地想起外國中,那朵虛無而美麗的黃花。
提前放好的洗澡水,霧氣蒸騰,泡沫漂浮,偏熱的水溫。
忽然,池雪焰想起了什麼。
深秋的球場上,他的腦海裡閃過毫無關聯的小黃花、鬆鼠魚、球場外的看客。
卷起的襯衫袖口又被水打濕了。
“有可能會吧,畢竟已經認識很久了,是好朋友,隻是最近才發現互相喜歡著對方。”
短暫靜止的片刻裡,池雪焰又很不著調地講起今日見聞:“晚上在食堂吃了鬆鼠魚。”
熟悉的聲線,熟悉的認真語氣。
大汗淋漓地放下籃球,任老師迫不及待地講起自己精心構思的晚安環節。
就在他目的明確地往次臥裡走的時候,身後的賀橋問他:“出來後要去主臥泡個澡嗎?我去幫你接水。”
賀橋則朝門口走去,回應道:“晚安。”
他看見了賀橋。
不過,這道菜隻賣三塊錢。
兩人被其他幾個一道打球的朋友,一並調侃成是用球技換來了愛情。
水流聲終於停止,池雪焰走向浴缸,順口道:“晚安。”
電視機前的茶幾上,隨意地放著幾本池雪焰最近在看的書。
球友們:“……嘖。”
因為對方的態度依然很溫和禮貌。
經過客廳時,周圍尋常的風景有了一點很細微的變化。
“……沒有,哪裡?”
池雪焰想了想,發現自己很難拒絕這個提議,點頭道:“好,謝謝。”
“嗯,是跟以前的同學,認識很久了。”
池雪焰的話音落下,跑車的速度好像變慢了一些。
單身多年的池醫生剛新婚不久,單身多年的任老師則新談了對象。
愛似乎總是讓人充滿分享欲。
是他吃過最奇怪的鬆鼠魚。
這種細水長流的感情大概比較穩定。
“你覺得他會跟現在的對象結婚嗎?”
具體是什麼區彆,他說不上來。
童話集被壓在了幾本書的最下麵。
池雪焰的語氣很平常,連帶著跑車的速度也變得平常下來。
但這不是今晚的最後一句對白。
賀橋過來接池雪焰,順便也跟他打了招呼,以及握手。
像賀橋預習放洗澡水的那天一樣,主臥的浴室門半掩著。
任宣納悶地拿毛巾抹了把汗,目送兩人並肩離開。
他從不在意觀眾。
籃球落進框裡,年輕熱情的觀眾們頓時發出歡呼。
這是一個適合關聯給愛人的意象。
球友們一致認定,任宣約這場球的主要目的是想方設法秀恩愛。
任老師在學生中人氣頗高,籃球場上又有人長得特彆帥,所以旁邊有不少跑來圍觀的大學生觀眾。
池雪焰沒有發現。
這是比較樸素的秀法,人人都能嘖上一聲。
讓他無端地想到了今晚賀橋在籃球場邊等待時的模樣,夜色般靜默的純黑大衣。
但他還是如實回答道:“替他開心啊,他是蠻想結婚成家的那種人。”
是教外國文學的大學老師,送的新婚禮物。
“談戀愛了?”
賀橋好像依然沒有注意到被打濕的衣袖。
賀橋正遠遠注視著這裡,目光交彙,所以池雪焰主動揚了揚手回應。
任宣覺得,比起婚禮那天,賀橋身上好像有了一點變化。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水珠不斷落在頸間,再滲入雪白的浴袍,一路上留下蜿蜒的水漬。
主臥的浴室也亮起燈光。
聞言,池雪焰笑了起來,語氣認真地回答他。
球賽結束時,夜色更深,大多數情侶都用一聲簡單的晚安來道彆。
“你有沒有發現任宣跟之前有什麼區彆?”
賀橋的目光從那扇漸漸響起水聲的門上移開,穿過客廳走向主臥。
任宣掃了眼人群,遺憾道:“可惜今天有事,不能過來看我打球。”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
池雪焰準確地接住了他的外國文學梗,調侃道:“是不是還要在床頭放一朵黃花?”
裡麵既沒有鬆鼠,也沒有魚。
“是土豆做的。”
賀橋也停下去往主臥的腳步,回眸看他,毫不意外地接話道:“是什麼做的?”
那篇的名字就叫《一朵黃花》。
任宣清清嗓子,熟練地背誦著的開頭:“聽著像玩笑話,但是,我們確實是永生不死的……”*
隨著球賽落幕,漸漸散去的人群裡,有道身影依然佇立在原地,挺括的大衣與夜色相似。
帶著一身運動後的疲憊,泡進暖洋洋的浴缸裡。
“我已經攢下很多篇了,就等這一天。”他興致勃勃地跟池雪焰分享,“我要從科塔薩爾的那一篇開始念,你看過的吧?”
看他不加掩飾的興奮,池雪焰便也笑了:“回頭記得請我吃飯,鬆鼠魚就行。”
他轉頭望向場邊。
在同樣的地點,同樣氤氳的霧氣,同樣的擦肩而過中,賀橋輕聲問他:“還可以兌現嗎?”
看著也不像是池雪焰那種喜歡運動的性格啊?
恰好,組局的任宣也稱不上有多專心。
賀橋握著方向盤,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回家的路。
池雪焰覺得這個問題有一點微妙的怪異。
“他談戀愛了,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不過還是比蘇譽正常點。”
一縷風吹過,廚房外飄蕩的氣球人,悄悄在夜色裡張開雙臂。
聽起來會比較貴,有點超過一個大學食堂應有的餐標。
原版未篡改內容請移至醋。溜兒,文\學#官!網。如已在,請,關閉廣告攔截功能並且退出瀏覽器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