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秋月湖呆的時日比預計的要長很多。本來是因為樓青晏的身體不好,想要等他身體好一些才上路,但樓青晏的身體一直不見好,再等下去也不知痊愈之期。
因此,雖然樓青晏身體虛弱,但還是上路了。至少熬一熬,到玄元山,說不定精通藥理的二師叔能幫上什麼忙。
翌日早晨,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陸預囑咐樓青晏:“二師叔現在是掌門,記得彆再喊師叔了。”
“我知道。”樓青晏點頭。
他們兩個的師父是上任掌門,但是在幾年前就駕鶴仙去了。那個時候陸預下山分封不久,雖然沒有起義,但形勢已如弦上箭,一觸即發。
本身宗派裡想讓樓青晏接班,但樓青晏知道陸預在不久的將來需要他輔佐,因此拒絕了。
最後是由他們的二師叔接了掌門的班。
玄元山在夏國西境,再往西北是月國,往西南是濃霧山巒。
四周崇山峻嶺,仙霧繚繞。門派所在的山峰被層巒疊嶂包圍,隱世獨立。
陸預是以皇帝儀駕來訪的,與之前上玄元山都不一樣。
各堂的堂主齊聚,現任掌門,也就是二師叔站於中央,迎接聖駕。
樓青晏在最後一輛馬車上坐著,等著前麵的禮儀程序周全了,才跟著前麵的車慢慢進入山門。
“樓大人,前麵都是山路,馬車無法駛入,煩請下車。”有侍衛對樓青晏說。
樓青晏慢慢地走下車,攙著馬車的門框,動作僵硬。
等他下了車,站穩了,抬頭才看到前麵的人都在看著自己。
樓青晏並不認識這些臉,但是麵板將一張張臉和各種名字對應上,將一段段回憶和故事塞到他腦子裡,讓他心裡的尷尬越來越濃。
上次見到他們時,自己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隻是個階下囚。
這次興師動眾的拜訪也是因他而起。
樓青晏清了清喉嚨,假裝無事,在侍衛的陪同下向前走。
眼神卻在亂飄。
各堂的長輩看著樓青晏,臉色都很奇怪,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他們相互敷衍,打了個哈哈就過去了。
一行人進了玄元山內部。
按規矩走完了禮儀流程,各堂堂主告退了。
二師叔和陸預說,想要與他們師兄弟二人單獨說一些話。
玄元山,玉明峰頂。
掌門居所被雲霧繚繞,青鬆圍環。
露台挑出,上置蒲團茶幾。
“皇上,多年未見,說些私密話,讓旁人退去吧。”二師叔舉起茶杯,輕抿一口。
規矩還在,君權至上。但二師叔與前任掌門一樣,對陸預是如父的關係。說話自然非常直接。
陸預揮揮手,一邊的暗衛全部離去。
二師叔這才鬆了口氣,抬眼盯著陸預:“皇上,實話實說老夫仍然不清楚您的意思?”
“掌門哪裡不明白?”
“青晏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您也清楚,當年青晏是個怎樣的人。”二師叔歎了口氣,“當然,老夫不是在替他開脫。如果既有事實,皇上怎樣懲治他,那自然是他咎由自取。但……您既然如今仍未將青晏投入天牢,想必也是念了舊情。”
陸預一聲不吭。
二師叔繼續說下去:“請皇上見諒,老夫賣個老資曆。老夫在玄元派五十多年了,見過那麼多孩子,深知一個人的秉性不會突然改變。這其中是否有些糾葛,導致青晏獲罪,您既無法放了他,卻並未對他嚴厲處罰?”
樓青晏聽著到這裡心裡不由得一驚,偷偷摸摸地斜眼瞟陸預。
他深怕陸預語出驚人,說出什麼貪圖美色的話。
但這明顯是樓青晏多慮了。
隻要不在他麵前,陸預的人設就是正直嚴肅偉光正。
陸預淡淡地說:“瞞不過掌門師叔。”
“能讓老夫知道更深的緣由嗎?”掌門欲言又止,“全派上下對青晏……一半是可惜,一半是恨鐵不成鋼。如今見他未下獄卻背著這樣尷尬的身份,一個個都想著,是否還有回旋餘地……倘若沒有回旋餘地,能告訴原因,讓他們死心也好。”
二師叔話裡的分寸放的很好。
但陸預斬釘截鐵地說:“絕對沒有回旋餘地。”
二師叔沒有想到他的態度這樣堅決,一愣,眼神暗下去,喝了口茶,掩蓋複雜的神色。
然而,陸預繼續說了下去:“樓青晏這個名字,必須在朝堂上消失。巫相必須死。然而,作為朕的師兄樓青晏,卻能活下去。”
樓青晏也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回答,不由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