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玨抬起眼皮子瞧了桑星河一眼, 腦海裡瞬間閃過許多東西。昨夜他過於慌亂,有些細節都被忽略了。
桑星河兩次性情大變似乎都跟酒有關係。
他蘇醒的第二日喝了酒, 再醒來便變成往日的樣子,還說自己對前兩日並沒有印象。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桑星河都沒有再碰酒, 除了昨天夜裡, 他喝了酒,摔了一跤再醒來就變了之前性情暴戾的桑星河。
而且不知道為何, 他總覺得現在的桑星河說話口吻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桑星河見申玨一直沒說話, 不由又問了一遍,“要不要喝粥?”
申玨思緒被打斷,見桑星河還杵在這裡, 冷淡地回了一句“不喝”,就翻了個身, 麵朝牆壁。
桑星河眉毛一抬,似乎有些想發火,但他看見申玨眼角未乾的淚痕, 眉毛又歸了位, 他站起來,在床邊來回地踱步,似乎在想該拿申玨怎麼辦。
許久之後,他又在床邊坐下,“昨夜上藥的時候似乎有些腫了,我現在再看看。”
話落, 床上的人就扭了過頭,漂亮的小臉全是憤怒。桑星河在這種憤怒的怒視中,默默低下了頭,他尷尬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不看就不看吧。”
“你出去。”申玨咬著牙說。
桑星河眼珠子轉了轉,聽話地出去了。
他剛出房門沒多久,就有天羅庵的一個弟子找上了門來,“大師兄,王嬸說他們家的屋頂破了一個好大的洞,想讓大師兄幫忙去修補一下。”
桑星河此時心情正差,這弟子偏偏闖上門來,他瞅了那弟子一眼,十分刻薄地說:“你跟王嬸是一對?”
弟子聽了這話,一張臉漲得通紅,囁喏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師兄,你怎麼能這樣說?我跟王嬸清清白白。”
這位王嬸其實年紀不大,才三十出頭,是個風韻猶存的寡婦,這位弟子自認為自己對王嬸絕無苟且之心。
“那她家屋頂破了,你操什麼心?”桑星河嗤了一聲,“這裡是慈善堂嗎?”
“可是……”弟子懵了,原來大師兄十分樂於助人,彆說修屋頂了,誰家貓爬樹上下不來了,都有來找大師兄的,那時也沒見大師兄生氣。
桑星河揮了下袖子,“滾一邊去,彆拿你這張醜臉對著我。”
弟子:“……”
上次大師兄還誇他生得虎頭虎腦,極為威風的長相。
後來,天羅庵的弟子私下都在傳大師兄失戀了,因為隻有失戀才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而誰能讓大師兄失戀了?隻有大師兄身邊那個天羅體了。
……
接下來的幾日,申玨一直沒給桑星河好臉色,而申玨態度變凶了,桑星河卻開始做小伏低了,隻不過夜裡他不跟申玨分床睡了,死活要賴一張床上。
之前的桑星河並沒有跟申玨同床共枕的習慣。
這一同床共枕,便讓申玨發現眼前這個桑星河的一個問題。
他會失眠。
這是申玨很偶然地發現的。
他半夜裡渴醒了,便摸索著從床上起來,想去倒杯水喝,結果他剛坐起來,一旁的桑星河就睜開了眼,“怎麼了?”
聲音裡一點睡意都沒有。
申玨愣了下,才說:“我想喝水。”
桑星河坐了起來,“我幫你去倒。”
他起身下了床,過了一會,端著一杯水回來了。申玨小聲地說了謝謝,便把茶杯接了過來,他喝完後,桑星河低聲問:“還要嗎?”
申玨把水杯遞了回去,搖了搖頭。
桑星河把水杯放回去之後,很快就又回到了床上。申玨雖然閉著眼,但一直在聽桑星河的呼吸聲,人沉睡之後,呼吸會比平時更加緩慢,但他發現桑星河的呼吸隨著時間的逝去,似乎變得更加急促,像是人在煩躁的時候的反應。
失眠會讓一個人煩躁。
申玨這一夜一直努力控製自己的呼吸,去注意桑星河的情況,等到外麵公雞打鳴了,桑星河幾乎是一躍而起,很快就下了床。
他整夜都沒有睡著,這麼嚴重的失眠,申玨還隻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遇辭。
這個猜想讓申玨都有些汗毛豎立,現在桑星河的體內其實是遇辭嗎?他從未見過一體雙魂的情況,但這裡是幻境,幻境本就是由境主的意識操控,若境主在這個幻境裡分出了兩個身體,而一個身體滅亡後,兩個靈魂便融合在一個身體,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現在桑星河的體內很有可能住著兩個靈魂,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遇辭。
他們都是境主,確切說境主在這個幻境把自己分成了兩個人。
但這個隻是申玨的猜想,他想他需要親自試一試。
如果媒介是酒,那麼桑星河下次喝酒,就會是桑星河的靈魂做主導。
申玨有些好奇,如果真是一體雙魂的話,兩個靈魂在一個身體裡呆久了,會不會完全融合在一起,最後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桑星河?
自從申玨發現這個秘密後,便偷偷觀察了桑星河幾日,這幾日裡,他發現桑星河根本不碰酒,即使有弟子在桌上主動給桑星河敬酒,他也隻是懶洋洋地喝一口茶,那弟子再想敬,就會被他罵回去。
這種為人處世的作派一點不像桑星河,更像是大魔頭遇辭。
不過遇辭是個很喜歡喝酒的人,如果桑星河體內真是他,他不可能不喝酒,除非他知道怎麼樣會讓真正的桑星河換回來。
“……我擁有桑星河的記憶,擁有他的武功,擁有他的身體,我不是桑星河誰是桑星河?”
申玨突然想到那日桑星河在假山裡說的話,這話的意思很有可能表示,即使桑星河主導自己身體的時候,遇辭對外界也是有反應的,或者可以說遇辭能完全擁有桑星河的記憶,但桑星河卻沒有遇辭的記憶。
遇辭不碰酒,是為了徹底奪過桑星河的身體嗎
如果遇辭一直掌控桑星河的身體,那麼意味著申玨無法再見到真正的桑星河,桑星河的靈魂被控製,甚至到無法掌控自己身體,更彆提愛上申玨了。
而破境的關鍵並不在於殺掉一個人的肉.體,真正的應該是殺掉那個靈魂。
他不能讓遇辭一直掌控桑星河的身體,應該儘快讓桑星河出來。
申玨開始想辦法讓現在的桑星河去喝酒,可是對方警惕心非常高,連加了酒烹飪出的菜都不碰一下,申玨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察覺到。申玨不敢做得太明顯,怕現在的桑星河察覺到,到最後,申玨不得不選擇了一條劍走偏鋒的路。
……
入夜。
天氣漸熱,桑星河飯後無聊打了一套拳,現在身上出了些汗,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便拿了換洗的衣物去了浴房,桑星河的浴房分為外間和裡間,裡間是一個浴池,一般是冬日用來泡澡的,外間則是浴桶,下方還有排水孔,直接可以站著用水瓢取浴桶裡的水衝洗身體。
桑星河推開浴房的門,他向來隻在外間沐浴,但他這次剛進去就聽到了裡間有人,不由眼神一變。
今日申玨跟千鬆去學畫,晚膳也在那邊用的,現在應該還沒回。
桑星河放輕腳步,往裡間走去,一進去,裡麵的水聲便聽得更清楚一些了。
有人在浴池裡,背對著桑星河,正用毛巾擦拭著脖子。那人似乎沒察覺到有人進來的,擦了一會,又遊到了池邊,取了紅漆盤上的酒,細細啄了一口。
沐浴時喝酒,酒氣會得到散發,此時那人的後頸都泛上一層粉色,像是撥開殼的蓮子,白嫩中帶著一層粉。
桑星河沒想到申玨會這裡泡澡,他本來是什麼毛賊闖到這裡偷東西。自那次假山之夜,桑星河便一直沒有碰過申玨了。如今看到人在這裡沐浴,難免有些心癢癢。
他咳了一聲,這聲音果然驚動浴池裡的人。
申玨回過頭,見到是桑星河,臉色微變,“你怎麼在這裡?”
桑星河走過去,曼聲道:“我來沐浴啊,好巧啊,你也在沐浴。”他一邊說話一邊接近對方,見申玨似乎有些慌亂去扯岸上的衣服,本來五分的心思瞬間到了□□分。
躲?他看申玨能躲哪去?
桑星河當申玨的麵施施然解開了腰帶,勾著一側唇角,眼裡儘是戲謔,等看人爬上岸,裹著衣服要出去的時候,直接閃了過去,手一勾,便摟住了對方的腰。
衣服被身上的水珠打濕,現在幾乎是貼在身上。
桑星河低下頭,“你這是故意送到我口裡,可怪不得我。”
申玨喝了酒,身上有些發熱,他沒喝酒時都打不過桑星河,更彆提現在還喝了酒,桑星河幾乎不費力地把人重新帶回了水裡。事畢,申玨渾身沒了力氣,幾乎是靠桑星河摟著,才沒沉入水底,他擰著眉頭舔了舔唇瓣,小聲地說:“我口渴。”
桑星河掃了一圈,這裡沒水,隻有岸上的那壺酒。
他低頭看申玨一眼,“我抱你出去喝水還是喝點酒解渴?”
他希望申玨選後者,因為他不怎麼想出去的,他還想來一回。
喝了酒的申玨身體軟得出奇,什麼姿勢都能做,還格外地聽話,讓桑星河現在回想起都忍不住笑。
申玨幾乎沒猶豫,“出去喝水。”
桑星河一聽,立刻說:“那就喝點酒解渴吧。”
他倒了一杯酒,把酒杯遞到申玨的唇邊,申玨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喝了。桑星河又把酒杯放回了原處,剛放回去,他的脖子就被兩隻手摟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