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鴻一把把申玨扯到身後, 眼神防備地盯著不遠處的桑星河。
“小玨,你先出去。”
申玨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往後退了幾步,準備先離開大殿。不知是不是他的動作刺激到了桑星河, 桑星河突然低吼一聲, 竟然直接扭斷了年輕僧人的脖子,他下手太快, 嶽鴻連製止的時間都沒有。
年輕僧人的屍首轟然倒地,光滑的紅磚上發出沉悶的一聲。方丈閉了閉眼, 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他的聲音明明不大, 卻響徹了整個大殿。
嶽鴻沒想到桑星河居然真做出殺人的事情, 既心痛又氣憤,他再顧不得其他, 直接上前準備緝拿桑星河。按道理說,桑星河的一聲武功都是他教的,很容易就能製服對方,哪知道桑星河使出了他見都沒見過的武功,還都是十分陰險毒辣的招數,對嶽鴻這個師傅下起手來,一點都不心軟。
嶽鴻一時不備, 被桑星河打退幾步, 而他剛站穩身體,就看到桑星河竟已經閃到了申玨身旁。
他抓著申玨,直接飛速往外逃去。
……
桑星河單手抓著申玨, 抓著人往前飛,一路到了千佛寺的後山,才堪堪停了下來。他解了申玨的啞穴,才鬆手。申玨得了自由立刻往後退了好幾步,防備地看著他。
後山樹林密布,幽雅寧靜,耳邊隻有蟲鳴鳥叫聲。
桑星河長發垂落,本就精致的臉在光線不足的樹林裡,更透出幾分妖異,他直勾勾地盯著申玨看,聲音很低,“你怕我?”
申玨聞言又往後退了一步,“你……你可以去投胎嗎?這樣下去,對你也沒有好處。”
桑星河聞言臉上的神情似乎又變了,他上前直接抓住申玨的手臂,眼神裡充斥著殺氣,“你想我走,然後讓我看著你跟桑星河雙宿雙飛,你想得美!”他咬著牙,表情漸漸變得扭曲,“申玨,我們一起死。”
說完,他抬手掐住了申玨的脖子。
……
桑星河覺得自己好像被人關了起來,所有感官都被外界屏蔽,直到他聽到了從喉嚨裡發出喘氣聲。
那聲音像是瀕臨死亡的人才能發出來,猶如杜鵑啼血,聲聲悲切。
他猛然睜開眼,卻看到他的手正用力地掐在申玨的脖子上,而申玨的臉已經漲紅了。他無力地想扯下桑星河的手,眼神裡寫滿了絕望。
桑星河瞬間感覺頭皮發麻,他連忙鬆了手,往後退了好幾步,看著申玨虛弱地滑倒在地,他方才掐人的手更是微微顫抖。
他又被邪祟控製了身體,他都做了些什麼?
桑星河臉上儘是迷茫,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了腳步聲,循聲看去,原來是嶽鴻追來了。他尚未說話,就被嶽鴻一掌擊中了心脈,直接飛出去幾丈。
“劣徒,你竟敢鑄成如此大的禍事!”嶽鴻本就是在氣頭,趕到這裡,又看到了申玨趴伏在地,脖間隱有青痕,更是生氣。
他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兒子,幾乎把對妙蘿的愧疚全部轉移到兒子的身上,結果看到自己兒子被自己的愛徒傷成這樣,怎麼能不氣,怎麼能不恨?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殺了這個徒弟,可終究是下不了手。他重重喘了一口粗氣 ,步步走向已經倒在地上的桑星河。
而桑星河被嶽鴻這一章打懵了,他反應過來後,立刻爬了起來,跪在了地上,“師傅,徒兒被邪祟附體,犯下錯事,還請師傅責罰。”
嶽鴻眼神複雜,他偏過頭,深呼吸好幾回合,才說:“你跟我回去,跟方丈賠罪。”
他轉身走到申玨旁邊,蹲下身,“小玨,你還好嗎?”
申玨摸著脖子,緩緩搖了搖頭。
而一旁的桑星河看著這一幕,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剛剛差點殺了申玨。
如果再晚一點清醒,申玨就會死在他的手上。
嶽鴻把兩個人一起帶下了山,他先讓申玨回房休息,就領著桑星河去見千佛寺的方丈了。桑星河這才知道他殺了方丈的親傳弟子,羞愧難當,他實在是無臉見人,雖然殺人並非他本意,可畢竟方丈他們是為了救他才引來了禍事。
他跪在地上,自責道:“方丈,您殺了我吧,我實在無臉再活在世上了。”
嶽鴻在旁,也說:“我這徒兒闖出這麼大的禍事,罪無可赦,方丈,不如一命抵一命。”
方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才緩緩道:“殺老衲徒兒的人並非是桑施主,而是邪祟,元清命絕於此,是宿命,不可強求,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如何壓製桑施主的身體裡的邪祟。”
嶽鴻在心裡暗鬆了一口氣,他方才故意下了這麼重的手,還說那樣的話,自然有苦肉計的成分在,如今聽方丈這樣說,他這個徒弟的命起碼是保住了。
“這七十二法陣都對那邪祟無用,還有什麼辦法?”嶽鴻道。
方丈垂目思索了一番,才說:“此事還需要商議,而桑施主現在無法控製身體,依老衲的意思,還是先委屈桑施主一陣才好。”
嶽鴻哪有不同意的理,當天下午,桑星河就被關押在了千佛寺後山的閻浮洞裡,為了防止他再殺人,鐵鏈鎖住了他的雙手,更有僧人和天羅庵的弟子輪流看守。
桑星河被關押在這裡之後,剛開始隻是覺得有些悶,後來他就發現了無論是千佛寺的僧人還是天羅庵的弟子,看他的眼神裡寫滿了害怕,避他如蛇蠍,甚至都不跟他說話,即使他主動開口,那些人也不回話。
千佛寺的僧人倒罷了,可是天羅庵的弟子竟然如此對待他。桑星河活了二十多年,從沒受過這種待遇,整個人越發低沉下去,而在這段時間,隻有一個人堅持不懈每天都來看他,還變法地給他做好吃的。
因為在千佛寺,不能碰葷腥,申玨把每日簡單的素菜都能做出新花樣,甚至還用豆腐雕成了各種小動物。
“下次不比那麼麻煩了,每天做這些,太費時間了吧。”桑星河低聲說。
申玨對桑星河笑了笑,“沒事的,我喜歡做這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他把今日特意做的油炸素丸推到桑星河跟前,“嘗嘗這個,猜下裡麵放了什麼?”
桑星河剛要拿起筷子,卻瞥到了申玨的手,他瞳孔微縮,立刻說:“你手怎麼了?”
申玨飛快地把手藏在背後,若無其事地說:“沒事。”
“把手給我看看。”桑星河沉下了臉,他見申玨猶豫,便加重了些語氣,“小玨,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申玨聽見桑星河這樣說,才抿著唇把手伸了出去。
手一伸出來,桑星河就看到那隻玉白的手上多了許多個小水泡,昨日還沒看到有。他眉心微蹙,輕輕從下捧住了申玨的手,可他一碰,申玨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氣,手更是往後縮了縮。
桑星河見狀,又道:“翻過來給我看看。”
果然,手心上也有許多小水泡。
“這是被油炸的?”桑星河見過這隻手完美無缺的樣子,如今看到申玨的手多了這麼多小水泡,還是為了他,心裡不可謂不難過。桑星河這二十多年,在他風光時對他表達愛慕的人何其多,可沒有人會在他落魄時一直站在他的身邊,連他的師傅這段日子都從未來看過他。
那些守著他的天羅庵弟子,他曾一個個細心輔導,師傅不在的時候,他教他們習武,受他們尊稱一聲大師兄,可是他們現在把自己看成了邪祟,眼神是不是害怕就是防備。
愛人風光時容易,愛人落魄時難,更何況他現在都無法控製自己,更是好幾次都傷了申玨,上次更是差點殺了申玨,哪怕是這樣,申玨卻還願意靠近他。
“小玨,你怎麼那麼傻?”桑星河覺得眼眶有些泛熱,“我不值得你這樣做的,真的。”
申玨緩緩收回手,平靜而慎重地說:“值不值得是我說了算,而不是你說了算,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喜歡你,所以我會一直儘我最大的努力對你好,直到你也喜歡上我為止,隻要你不嫌棄我就好。”
話音剛落,他就被擁入了一個懷抱。
桑星河緊緊地抱著申玨,“我怎麼會嫌棄你,應該是你不要嫌棄我才好。”
申玨扯了下唇角,眼神轉為了淡漠,可語氣卻是十分歡喜的,“太好了,我終於稍微打動你一點了。”他頓了頓,“那是不是我再努力努力,你就會愛上我呢?”
桑星河看不清申玨的表情,隻覺得對方的話十分孩子氣,也十分赤城,像一個擁有赤子之心的少年。他何德何能碰上一個這麼好的人。
“小玨,我當然會愛上你的。”桑星河說完又鬆開了申玨,他目光嚴肅地看著對方,“不過下次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菜了,知道嗎?千佛寺應該有大鍋飯,你隨便幫我打一份就可以了。”
申玨嘴裡應了,可下次給他帶的還是親手做的飯菜,桑星河既心疼又感動,在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對申玨好。
……
但桑星河漸漸發現他無法控製自己了,有時候他的腦海裡好像會出現彆人的聲音,那人要他把看守他的人都殺掉。
“你這樣被看守著?不覺得憋屈嗎?他們憑什麼關著你,有病不是你,而是他們,你應該殺光他們。”
桑星河猛地搖了搖頭,想把腦海裡的聲音趕出去。
他突然的動作把申玨嚇了一跳,申玨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星河,你怎麼了?”
桑星河身體一僵,半響後,他擠出一個笑,“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