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葉業將血茶放在申玨的麵前。
申玨隨手端過來喝了一口, 喝完後,有些驚訝地看了葉業一眼,“裡麵放了什麼?”
葉業露出一個微笑,“裡麵加一點點馬爾酒,這種酒可以衝淡一點點血的腥味。沒想到公爵居然可以嘗出來。”
又是一個聰明人。
申玨發現葉業是很偶然的一件事, 他在外談生意的時候,正好看到葉業在他談生意的餐廳找工作,他本來也沒注意到這個清秀的少年, 隻是聽到了經理說他們這裡不收半血族,申玨才轉眸看向葉業。
當天,他把莊園的地址給了葉業, 要他周末去管家那裡麵試。這個少年很聰明,雖然是孤兒院裡出來的,但靠自己打工還讀了工科的學校, 隻是後麵實在交不出學費,才被迫輟學。幸好他還接受過貼身男仆的培訓, 這才入了管家的眼。
葉業一個半血族,不靠外人,卻在這個社會上活下來, 付出的努力恐怕比常人要多許多倍, 甚至他乾過的行業都十分多, 申玨很欣賞他。
申玨剛要說什麼,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他抬頭看過去, 發現門口站的是好幾日不見的毓青。
短短幾日,毓青好像瘦了一大圈,臉頰凹了進去,越發突顯出他的深目挺鼻。他站著門口,直愣愣地看著申玨,漂亮的眼睛裡情緒複雜。
葉業看到毓青,便喊了毓青一聲,隨後懂事地離開了書房,把這個空間讓給毓青。毓青見葉業出去後,才緩步走進來。他走到申玨的麵前,就跪在了地上。
申玨冷眼看著他,不說話。
毓青垂著眸,半響才說:“公爵,我想去參軍。”
參軍是唯一一個可以改變出身的辦法,無論是普通平民,甚至是半血族,他們可以去戰場上掙軍功,隻是這種軍功幾乎都是拿命去搏來的。很多人上了戰場後就再也沒沒有回來了。
但毓青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他知道現在的他根本配不上申玨,而他不想看著申玨跟他人成親,更重要的是他想改變自己在申玨心中的形象。他不是吸血蟲,他可以靠自己。
也許人都是這樣,獲得一樣後,便想獲得另外一樣,原來的他並不會想這些,他覺得擁有申玨的喜歡就夠了,但現在他還想要地位,他想讓所有人都尊重他,真正意義上的尊重他,尤其是申玨。他希望申玨能把他當成了一個獨立的人,所以他必須改變自己的地位,他要爬得夠高,這樣,申玨才會看到他。
“參軍?為什麼?”申玨曼聲道,“你應該知道戰場上很危險。”
“我知道,但我更不想看著公爵跟彆人成親。”毓青抬起頭,膝行上前到了申玨的跟前,他緩緩地抬起手,但不敢碰申玨的手,隻是輕輕地抓住對方的衣角,“請給我五年時間,我一定會立到軍功回來。”
那時候,也許他就可以跟對方齊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跪在地上求對方再施舍點時間,不要成親。
毓青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的出身,如果他也是貴族,那麼他也能像喬江沅一樣,直接向對方求婚。他突然才意識到自己什麼都沒有,即使他混進了那些貴族才能參加的宴會,也改變不了他的出身。申玨說得對,他隻是靠對方養的吸血蟲看,可他之前竟渾然不覺,還自以為是擁有了明月。
原來明月還是在天上,遙不可及,隻是偶爾灑了些光輝在他的身上,他便以為自己得到了全部的明月。
申玨輕輕彈開了毓青的手,冷漠地說:“我為什麼要讓你去?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背叛我?”
“我怎麼會……”毓青急忙出聲,又閉上了唇,他知道光靠他一張嘴的確不能信。
毓青沉默了許久,才一字一句地說:“我願意跟公爵簽下靈魂契約,此生公爵都會是我的主人,絕不背叛。”
靈魂契約跟普通契約都不同,這是以靈魂起誓言,若起誓人違背了契約,則會受以火刑,灰飛煙滅。沒有一個血族敢隨意簽下靈魂契約,因為簽下靈魂契約,契主便可以隨意掌控了起誓人的性命。簡單來說,在簽訂靈魂契約後,申玨直接要毓青的命都可以。
毓青把他自己的命交給了對方,來換一個信任。
他抬起頭看著對方,眼裡儘是哀求。見申玨遲遲不說話,毓青又俯下身體,像他曾經做過的那般,他把自己的額頭貼在對方的鞋尖上,卑微地祈求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一瞬,可毓青卻覺得仿佛度過了半生。
“好吧。”申玨鬆了口。
毓青閉上了眼,憋在眼眶的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
……
毓青跟申玨簽訂了靈魂契約後,就去報名參軍了,他報名的是常年占據最凶險的前線的白龍軍隊,白龍軍隊每年死亡的血族人數是最多的。管家知道毓青報名去白龍軍隊後,非常驚訝,“那個軍隊幾乎沒有人肯去,毓青他怎麼會想去那?”
在他心目中,毓青跟嬌養的溫室裡的花差不多,去白龍軍隊,彆說打戰了,在軍隊裡可能連日常訓練都熬不過。
可毓青早下定了決心,去一般的軍隊,他不可能短短幾年就立下大軍功,更彆說被封爵了。自古以來都是富貴險中求,也許去白龍軍隊,他還有點可能。
因為報名去白龍軍隊的人很少,毓青在經過體檢後便入選了。離開莊園的那日,他在廚房的後門坐了許久。他在這個莊園裡長大,在廚房呆的時間是最多的,隻是他後麵忘了這些時日,沉迷在聲色犬馬的宴會。現在他要離開了,也許永遠都回不來了。
走之前,毓青泡了一杯血茶,還在盤子上放了一顆糖。他不敢再去見申玨,所以委托葉業幫他送,他知道向文不會幫他送。
“麻煩你把這個送給公爵。”毓青麵色蒼白,往日如玫瑰般的明豔褪去,平靜眉眼下凝聚著巨大的悲傷。他在跟這個莊園,跟他的公爵作告彆,當然,他希望他還可以回來。
葉業接了過來,溫和地說:“好的,毓先生。”
毓青垂眸盯著瓷白盤子上的奶糖,半響,才依依不舍地挪開了視線,轉身走了。他沒有從莊園的正門走,因為他不配。他希望幾年後能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進來。
葉業目送他離開後,便把手裡的血茶倒進了洗手池裡,至於盤子上的糖,他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他才返回到書房。
申玨坐在書桌後麵,見他來了,抬起頭,“人走了?”
“嗯。”葉業笑著說,“毓先生說時間來不及了,所以沒跟公爵道彆了。”
申玨聞言沒什麼反應,隻是把手裡的筆放下了。
其實喬江沅突如其來的求婚讓他很驚訝,他不知道喬江沅為何會突然提起這樣的要求,但申玨不可能同意,他並不會相信喬江沅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移情彆戀,彆說是那一場現場的春.宮.圖導致的。
其實在農場主莊園裡的那一夜,申玨並沒有醉得那麼糊塗,他甚至知道喬江沅進了房間,因為聽到喬江沅和毓青的對方,所以他才故意弄出了聲音。而那一夜發生的事情,也是他自導自演,他故意要刺激喬江沅,他就是要讓喬江沅和毓青沒有辦法在一起。
他不信有人看了心上人跟旁人的現場,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愛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裡,毓青去參加的每一場宴會,申玨其實都派了眼線盯著對方,果不其然,即使喬江沅在宴會上見到毓青,都幾乎沒有找毓青說過話。
一切都在申玨的掌控中,除了喬江沅的求婚。不過申玨反應很快,他故意告訴了毓青,也成功刺激到了對方。
如今毓青去了軍隊,申玨知道以毓青境主的身份,他多半還是能在軍隊裡活下來的。
但意外之喜是毓青跟他簽下了靈魂契約,也許這個能利用上。
正在申玨想下一步該如何做的時候,向文從外麵進來了,他告訴申玨一個消息。
“公爵,喬公爵來了。”
申玨雖然拒絕了喬江沅的求婚,但對方似乎絲毫不介意,又開始以好友的身份自居,前幾日還約申玨出遊,但被拒絕,這次還親自找上門了。
申玨想了下,還是起身下樓了。
喬江沅今天穿得比較休閒而不失儒雅,看到申玨時,唇角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晚上好。”
申玨點了下頭,走到沙發旁,示意對方坐,“有事?”
喬江沅坐下,“最近城中會有一場工業機器展會,我知道你對這個感興趣,我弄了兩張請帖,你跟我一起去嗎?”
申玨淡淡地掃了喬江沅一眼,喬江沅對申玨的眼神不閃不躲,唇角依舊掛著笑。
“好吧。”申玨答應了。
喬江沅很快就離開了,離開之前他再三跟申玨確定三日後見麵的時間。
“到時候需要我來接你嗎?”他問。
申玨搖頭,“不用,我自己過去。”
喬江沅眼裡閃過一絲遺憾,但還是說:“好吧。”
申玨見喬江沅坐上車後,突然往上邁了一步,喬江沅本已坐下車,見申玨走過來,連忙滑下車窗,“怎麼了?”
他的手還摸上了扶手,仿佛隨時準備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