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玨呢?”
喬江沅見到毓青的第一眼, 對方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聲。毓青比一年多前的時候似乎又多了些變化。他的身材變得更加挺拔, 麵容漂亮中帶著一抹堅毅,而眉眼中則多了一分揮之不去的煞氣。
這是常年在戰場上廝殺過的人才會擁有。
喬江沅沉默地拿過麵前的酒瓶,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過了好一會他才開了口。
“我以為他跟你在一起。”
毓青眉心微蹙, “什麼跟我在一起?他去哪了?”
喬江沅看著毓青眼底的著急,幽幽一笑,他慢慢喝著杯子中的紅酒,“我怎麼知道, 你自己去找吧。”
毓青聞言上前直接抓住了喬江沅,把人提了起來, 喬家的仆人看到, 皆被嚇了一跳,立刻就要衝上去攔下毓青。不過喬江沅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們。
“我真不知道, 他沒告訴我要去哪。”喬江沅唇角帶著一絲諷刺, “我以為他是跟你雙宿雙棲去了, 沒想到你被拋棄了啊。那他說的喜歡的人看來也不是你。”
他說完便笑了起來, 仿佛覺得十分有趣。
毓青隻覺得眼前的喬江沅似乎已經變得瘋瘋癲癲, 眼裡不由多了一抹厭惡,“我知道他幾乎把所有的財產給了你, 你怎麼能不知道他在哪?”
“我怎麼知道?”喬江沅神情一凜,眼神變得冷漠,“他又沒告訴我,你要找他, 不要在我這裡找。”
毓青抓著喬江沅的手緊了緊,半響,他還是鬆開了眼前的人。
從喬江沅這裡是問不出什麼話來了。毓青還是決定靠自己,他這次不是逃出來的,而是正兒八經的休假,假期足足有三個月。
在幾個月前,申玨的來信裡說近期要換新住處,無法寫信,說過段時間會主動寫信告訴毓青新地址,可是毓青一直沒有等到申玨的來信。
假期一批下來,他就迫不及待趕回了帝都,得知的消息卻是申玨已經離開了帝都。毓青甚至去聯係曾經他在宴會上認識的那些貴族,可沒人知道申玨的去向,但他們都知道申玨把自己的所有財產贈予了喬江沅。
接下來的兩個月裡,他幾乎是想法設法地去找申玨,無論是登報,還是跑到各個可能有申玨的城市,最後他終於得到了一點點有用的消息。
有一位貴族曾在幾個月前在火車站偶遇的申玨,當時他隨口問申玨去哪,而對方給他的答案實在讓人驚訝。
申玨說他要去血族和人類劃分區的邊界小城。
那裡是居多半血族居住的地方,也是毓青的故鄉。
毓青得知申玨去了那裡,有一瞬間的發愣,但他很快就買了車票,一路南下。五天後,他才終於抵達了那個邊界小城。
一下車,毓青就感覺到這裡跟帝都的區彆。帝都的行人多半衣冠楚楚,而這裡的火車站就已經圍著一群乞討者,他們看到有人下火車,便蜂擁而上,嘴裡不停念著要錢,要吃的。
毓青在這裡呆過,深知不能施舍,因為一旦施舍,剩下還在觀望的人也會衝上來,到時候能不能離開火車站都是一個問題。
相比其他人,毓青從人群中擠出來還算輕鬆,那些人雖然想圍住毓青,但仔細看對方的通身氣質,便又有些不敢動了。
毓青離開火車站後,先找到了城中最大的牙行,牙行是管房屋出租的,毓青花了點錢,才從牙行的一個工作人員裡套出幾句話。
幾個月前,有一位看上去明顯像貴族的人來到這裡租了房子,就住在城東那一塊。那人沒告訴毓青具體住在哪一號,隻讓毓青自己去找。
毓青雖然一路風塵仆仆,卻無心先去洗澡,他想儘快見到申玨,所以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城東。
這次他買了點血糖分給幾個在街頭玩耍的孩子,讓他們去打聽最近這一塊有什麼剛搬過來的人,他特意說了男人。
孩子們成天在街頭玩耍,有時候消息比大人還靈通,不到一個小時,孩子們都陸陸續續回來了,而毓青終於得知了申玨的住處。
孩子們口中的一位極其善良的大人住在城東的老城區倒數第二棟房子。
毓青走到那個房子門口的時候,門是緊閉的,上麵掛著一把大鎖,看來人應該不在家。他隻好站在門旁靜靜地等,等到天色變成幽藍色,他才聽到有人踩著晨曦回來的聲音。
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非常明顯。
毓青站直了身體,抬起了頭,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人。那個人低著頭,在口袋裡摸著什麼,一邊往這邊走,過了一會,那人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把鑰匙。他剛抬起頭就看到門口的毓青。
毓青喉結上下滾動,目光更是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瘦了,膚色依舊是病態的蒼白,西裝套在身上,都顯得有些寬大。
毓青沉默地吸了一口氣,上前就抱住了對方,他不敢用力,怕自己用力,對方就會碎掉。
那人似乎有些驚訝,被毓青抱著還有些回不過神,“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問題。”毓青低聲說,“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申玨沒說話,毓青想了下,決定不急著這一時半會,他拿過對方手裡的鑰匙,上前開了門。
這棟房子很小,逼仄,空氣中彌漫著濕漉漉的味道,仿佛地麵長期滲水。毓青抓著申玨的手往裡走,眉頭緊蹙,等他看到牆壁上不明的痕跡,一踩就嘎吱響的木樓梯,神情更加嚴肅,“跟我去住酒店吧。”
申玨把手從毓青的手裡抽了出來,“不想去,這裡挺好的,你要想去,自己去吧。”
毓青見狀,又重新把申玨的手牽住,不讓對方掙開,“好,不去酒店,你房間在樓上嗎?”
申玨的房間大概是這棟房子唯一還能見人的,但這間房間還沒有毓青原來在莊園裡的仆人房好。
牆角處的水管嗡嗡作響,發出古怪的聲音。天花板更是黑了一大塊,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熏出來的。
毓青看著這種環境,有些不敢相信申玨這段日子是怎麼住下來的,但申玨神情自若,當著毓青的麵取下外衣,就說:“我想先洗個澡,可以嗎?”
“去吧。”毓青見申玨去了浴室,走到了申玨的床邊,他伸手摸了下床,硬邦邦的,仿佛下麵就是床板。
申玨這個澡洗了很久,出來時,因為無法調節水溫,他蒼白的臉上都被熏出一層淡淡的紅暈。
他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拿毛巾擦自己的頭發,便從外衣的口袋裡拿錢。
毓青看到那一把零散的錢,皺了下眉,“這是什麼?”
申玨回頭看了毓青一眼,似乎有些驚訝他的少見多怪,“這個月的生活費,我在算每天花多少能撐到下個月發工錢。”
不過才一年多,毓青突然發現申玨仿佛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原來的申玨從不會關心這種小錢,但現在他還要把這些零碎的錢仔仔細細數上幾遍。
毓青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他不由站了起來,來回踱步,才低聲問:“其他人呢?管家?葉業他們呢?”
“我辭退他們了。”申玨平靜地說,“畢竟我現在沒有錢去聘請他們了。”
“那你為何……”要把所有財產送給喬江沅呢?
毓青很想問,可不知為何,他卻不敢問。他有些煩躁地看著申玨,最後隻能說:“我先去洗澡。”
申玨這裡的水要麼跟冰水一樣,要麼水溫滾燙幾乎可以燙下一層皮,毓青最後隻能衝了個冰水澡,幸虧他現在身體好,要不然非生病不成。
洗完一個澡,他對這裡也越發不滿意,恨不得立刻把申玨帶出去,他簡直無法想象對方是怎麼在這裡呆了幾個月的。
他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在房裡看到申玨。
毓青這次來就帶了一個小行李箱,他從裡麵找了身衣服穿上,而此時,申玨推開了門進來了,“你要吃點東西再睡覺嗎?”
毓青回頭看著他,發現申玨的手裡居然端著餐盤,神情不由一愣,“你……”他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了申玨的麵前,把餐盤拿了過來,“這些事情你教給我做就可以了。”
他眸光一轉,看到了申玨手上多出了一處細小的劃痕,這個劃痕方才還沒有。
毓青此時內心實在複雜,他把餐盤放到一旁,捧著申玨的手仔細看了看,才看向對方,“公爵,跟我回去吧。”
申玨垂著眼,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毓青皺起了眉,“這裡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可我就是喜歡呆在這裡,你要是不喜歡,你自己離開就可以了。”申玨把手扯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