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在看清申玨的臉時, 瞳孔有一瞬間的微縮。他目光膠著在申玨臉上,完全不挪開視線。
此時的申玨實在有些狼狽, 他當了一百餘年的鬼, 但道行實在不深,要不然也不會前幾世稀裡糊塗死在了法器下。如今他被符所傷,一路倉皇逃離, 長發不知何時散了下來,如水一般垂落肩前, 臉色蒼白,烏眉因疼痛而輕擰著, 又因懼畏日光, 又被謝知堵住去路,身體不由往後輕退兩步。
申玨早在一個月前就被林初硯逼著畫回自己的臉, 此次來千佛寺他並沒有重新畫皮。
謝知見申玨往後退,藏著危險的鳳眸眯了一下, 然後他往前走了兩步, 這一走,申玨立刻試圖換個方向逃,可申玨受了傷,速度還沒有謝知這個習武的凡人快。
所以, 申玨很快又被堵住了, 這次還是被完全堵住去路,他身前是謝知,身後是一棵樹, 樹後就是牆。
謝知盯著眼前的人,見申玨再無退路可退,隻能靠著身後的大樹時,扯唇諷刺一笑,“就你這樣的,還想嚇人,真是蠢。”
申玨抿緊了唇,不說話。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來了。
謝知聽到腳步聲,第一時間就大跨一步,逼近申玨,狠狠扣住申玨的手腕,把人往他院子那邊拖。
申玨冷不丁被謝知碰到,被碰到的地方都傳來了劇痛,疼痛讓他幾乎無法站穩,尤其在謝知粗魯地拖著他往前走的時候,他支撐不住,整個身體往下滑,額上還冒了一層冷汗。
謝知身上有符。
謝知發現申玨往下滑,本能把人抱住了,這一抱住,他就聽到懷中人發出近乎啜泣的聲音。
他這時才反應過來他身上有符,那符對申玨傷害甚大,不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懷裡的這隻鬼實在太弱,他權衡一二後,當即把脖子上的符扯掉丟在地上,又把胸前的幾張符一起拿出來丟了,再半摟半拖把申玨帶去自己的院子。
他有事要單獨審問申玨,所以這隻鬼暫時還不能被那些千佛寺禿驢發現。
他把申玨帶到房裡時,申玨幾乎沒什麼掙紮能力了,接連被符所傷,他現在唯一能做到就是不暈過去。
謝知見申玨根本站不穩,眉頭皺了皺,一臉嫌惡地把懷中鬼丟到床上。
申玨摔到床上,疼得輕吸一口氣,但還是咬牙試圖從床榻爬起來,他不想在謝知麵前太丟人。
他撐著手肘試圖起身,長發半掩住側臉,側臉線條優美,可臉色太蒼白,在光線尚且昏暗的房裡,他的肌膚顏色幾乎是一種透明的白,讓人見了覺得沒有實質感。
這張臉唯獨有顏色的地方就是那雙漆黑的眼和那張如塗了朱砂的唇。
申玨雖然想起來,可身體太疼了,他沒能堅持多久,又倒了下去。
謝知站在床邊冷眼看著申玨,見對方幾次想爬起來都失敗後,不由冷哼一聲,隨後他上前直接抓住了申玨的長發,逼著人仰起頭。
一仰頭,兩人便對上眼。
申玨因疼痛,雙眸泛上了水霧。如今又被人扯著長發逼迫抬頭,身前人還是謝知,他眼裡的恥辱情緒明顯。
這一幕落在謝知眼裡,就像是他捉到一隻外強中乾的小獸,看似凶悍,實際弱得不行,弱倒罷了,還喜歡強撐著,真是好笑。
這算哪門子的鬼?謝知雖然沒見過鬼,但也聽過鬼故事,故事裡的鬼個個凶悍,殺人無數,而他手裡的這隻......怕是在床上殺人的。
謝知不由想到那些綺麗香.豔的場景,心中複雜。
“小鬼,我問,你老實答,若不然,我這裡還有符,我會將把符塞你嘴裡,讓你試試魂飛魄散的滋味。”他陰冷地說。
申玨眼裡的恥辱感更深,放在身側的手不由握成了拳。
謝知注意到了,瞥了一眼,輕蔑地勾了下唇,“怎麼?還想殺我?想怎麼殺?”他低頭接近申玨,紅唇一勾,“像之前那樣嗎?想讓我死在你身上?”
這話實在太惡劣,可申玨聽了這話,反而冷靜了一些。他現在越氣,隻會如了謝知的意。
謝知發現申玨反而平靜後,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後他抓著申玨長發的手更加用力,見人吃疼,露出痛苦的表情時,才稍微氣順一點。
“你老實說,之前也是你變成......初硯的樣子對不對?”
謝知說這句話時,神情比之前還要冷,眼裡的殺意更濃,仿佛隻要申玨承認,他就會殺了對方。
申玨知道謝知不想讓他好過,他也是,所以他承認了,“是。”
他就要讓謝知知道自己有多蠢,認錯了人都不知道。
謝知見申玨承認,另外空著的一隻手立刻抬了起來,抬起後,卻停在了半空。那雙鳳眸陰沉沉地盯著申玨,但那隻手終究沒有對著申玨的臉打下去。
“為什麼你要變成初硯的樣子?你和初硯又是什麼關係?”
“因為他好看,所以我變成他的樣子。至於他和我的關係,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嗎?”申玨輕笑一聲,嘲諷地看著謝知。
謝知聞言臉色更加難看,他盯著申玨的臉,片刻才道:“你勾引我,又勾引初硯,是不是為了采.陽補.陰?”
謝知見申玨這麼弱,都能被他這個凡人降服,早認為申玨算不得什麼厲害鬼。他思考一番,篤定申玨是專門采.陽補.陰的鬼,他認為申玨是故意變成林初硯的樣子,采他的陽,采多了,怕被發現,又去勾引林初硯。
難怪林初硯之前大病一場,怕是被這隻鬼采多了。
他見申玨可以變成不同人的樣子,猜想林初硯之前養的那個少年估計就是對方。
而申玨聽到謝知的話,先是錯愕,隨後因為生氣,臉都紅了,“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