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玨其實不想穿謝知的皮, 可他之前那張皮破損太厲害, 尤其是眼睛,遲遲回不到正常顏色,隻好用了謝知的皮。林初硯不喜歡謝知的臉,當日就讓申玨重新畫回了自己的臉,申玨畫的時候, 他竟然可以坦然地坐在旁邊看申玨畫,甚至還提了一點意見。
“阿玨,你覺得眼睛下麵畫一顆淚痣, 會不會更好看?”他溫和地說。
申玨握筆的手一頓, 但很快就回道, “我不喜歡。”
“好,那還是你決定吧。”林初硯並不生氣。
申玨不知道林初硯這短短兩個月經曆了什麼, 但如果是原來的林初硯,他一定會害怕, 也做不出要了謝知的命, 取了謝知的皮這等事來。
僅僅是因為他?不像。
林初硯的長兄娶了他的心上人,他也並未怎麼樣,還能一直克製自己的感情。謝知和他, 真論起來,林初硯和謝知從小一起長大, 這份感情就不深嗎?就算林初硯重色輕友,也沒到非要了謝知的命地步不可,再退一步, 就算他想要謝知的命,取皮,這對凡人來說,就是下定主意讓人落個不得好死,這要多恨對方才做得出?
“初硯,你最近一直都很忙,在忙什麼?”申玨用非常隨意的語氣問,仿佛真的隻是隨口一提。
林初硯唔了一聲,以手撐頭,眼神變得有些恍惚,“殺人,殺很多很多人。”
申玨看向他,“殺什麼人?”
“有罪的,無罪的,都殺,隻要……”他聲音低了下去,“隻要皇上想讓他們死。”
這句話無疑是告訴了申玨,他現在在為皇帝辦事。
“謝知也是皇上想要殺的人嗎?”申玨又問。
林初硯聽到這個問題,卻搖了搖頭,“不是,是我想殺他。”
申玨說:“為什麼?因為我?”
這一回,林初硯沉默了許久,就在申玨以為他不會答的時候,他開口了,以一種極其輕鬆的語氣,“因為我全家一百餘口都因謝知的父親而死,他給皇上上了一份奏折,列舉我父親的數宗罪。謝知他……他知道他父親做了什麼,可是他不同我說。”
聽到這句話,申玨才突然反應過來當初在天牢,謝知為何能那麼快找到一個跟林初硯那麼相似的人,現在看來,是謝知早就知道林府會出事,所以提前給林初硯找了一個替死鬼。
林初硯雖然語氣輕鬆,可說完眼淚就從眼眶裡掉落了出來,因為這猝不及防的眼淚,讓他猛地閉上了眼。
申玨不知道他是因為謝知的背叛而哭,還是想到林府那一百多口人而哭。讓一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放下筆,拿起刀是一種什麼感覺?當初他跟林初硯說要謝知的皮,當時林初硯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不僅不許他取謝知的皮,其他人的也不讓。
原來的林初硯會在寒冬臘月給乞丐施粥,能被任何人稱一句翩翩濁世佳公子,如今的林初硯手上滿是鮮血,剝皮這種事做起來都可以麵不改色。
申玨放下筆,轉身走過去抱住了坐著的林初硯,還伸出一隻手輕輕摸了摸林初硯的長發,並不言語,隻是抱著。
片刻後,他感覺到林初硯回抱住了他,林初硯的兩隻手很用力,幾乎都要把他的腰箍斷了,等他不自覺輕吸了一口氣,林初硯像是才反應過來,鬆了力氣。
林初硯的臉靠著他的胸膛處,申玨察覺到他胸口處的衣服有些濕潤了。
申玨抱著林初硯,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他要破境,也許林初硯不會那麼難過。他會被謝知瞞住林府出事的原因,滿心以為謝知是救他出天牢的人,因為感激或是其他,選擇跟謝知在一起,運氣好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事情真相,也一輩子都不用手上沾上鮮血,他還是那個乾乾淨淨的林初硯。
“阿玨,我是不是很惡心?”林初硯聲音很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