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 申玨一直待在陸之道的府裡, 陸之道很忙, 他們並見不到什麼麵。他夜裡無事的時候, 總是習慣坐在窗台上看著外麵的忘川河。
直到有人來找他。
是那個叫三十六的鬼差。
對方看到他時, 眼裡閃過驚訝, “你臉上的傷沒去補嗎?”
申玨聞言不由摸了下自己的額角, “嗯。”
“是鬼裁縫不幫你補嗎?我陪你去一趟吧。”跟初次見麵時相比,三十六鬼差這次顯得熱情許多。
因為對方是十殿的人,申玨本能起了疑心, 而且他不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熱情, “不用了, 我隻是最近不想去。”
“原來如此。”三十六鬼差沉默了下,突然轉頭看向外麵,“要不要去外麵走一走?你應該來陰間沒多久吧。”
申玨想了下, 還是點了頭。
三十六鬼差告訴了申玨他的名字,叫應修, 隻是這裡的鬼差通常都是以代號來稱呼對方。因為他們這種鬼差一旦犯了錯,就很有可能不再是鬼差,會被頂替掉。
“被頂替後會去哪?”申玨從不知道鬼差還能被頂替, 起了一點好奇心。
應修聞言苦澀笑了一下, “像十殿, 被頂替的鬼差會被判官大人吞掉。這段日子,判官大人不在,其實我們十殿的鬼差都鬆了一口氣, 我們希望仙君能再待久點。”
對方提到了林初硯,這讓申玨抿了下唇,他沒有接應修的話,隻是沉默地往前走。
應修實在不是個健談之人,兩人很快沒了話題,他隻好又送申玨回來,回來的路上難免要經過忘川河。
走在忘川河邊,哭聲就更明顯,申玨聽到那些哭聲,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應修看向申玨,“怎麼了?”
申玨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他盯著緩緩流淌的忘川河水,許久才說:“你知道仙君什麼時候會再去凡間曆劫嗎?”
應修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想應該很快了吧。”
陸之道曾說林初硯準備先把謝知的那一魄收回來,再去曆劫,隻是現在謝知的魂魄還沒有收回來。申玨想到這裡,不由想到了謝知帶他去的那個宅子。
現在林初硯有身為仙君的記憶,也有身為林初硯的記憶,但沒有謝知那一魄的記憶,如果對方知道那些事情都並非他所願,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退一萬步講,林初硯如果收回謝知那一魄,前往凡間,他再去接近對方,也許會比現在要輕鬆。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強。如果都不行,他還有最後一個方法,讓此境重新來。
……
申玨想找到謝知,但前提是他能離開陰間,所以在再次見到陸之道的時候,他主動提出幫鬼差找到謝知的事情。
“你要去找仙君的那一魄?”陸之道擰了眉,“你可知道很多鬼差派出去了,現在都沒有任何關於謝知的消息,他不是普通的鬼。”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謝知對我的感情不太一樣。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跟仙君有著雲泥之彆,我毀了仙君的劫,如果仙君回不到天庭,恐怕我會大難臨頭。現在我不妄想了,我隻想做一些彌補,減輕業障。陸大人,你就讓我試一試吧,你要是擔心我逃跑,可以在我身上下法術,也可以多派一些鬼差跟著我。”
陸之道沉默了許久,才點了下頭,“行,但我陪你一起去。想捉那一魄回來,並非易事。”
……
要去找謝知,申玨就沒去補額角處的傷了,因為這樣,找對方更有了理由。陸之道對此次事情非常看重,調動了手底下七十二名鬼差。跟十殿的鬼差不同,陸之道手下的鬼差都是些牛頭馬麵。
因為謝知很聰明,陸之道怕他們的氣息驚動申玨,所以給申玨身上下了一道法術,申玨走前麵引謝知出現,他們遠遠跟在後麵。這道法術可以讓他們追蹤到申玨,而且申玨隻要扯掉手腕上的紅繩,陸之道就可以迅速趕到他的身邊。
申玨依照記憶去到了謝知曾帶他去的那個地方,可是他隻找到了山,並沒有找到那個宅子。眼見著天要亮了,他乾脆停下了腳步。
“謝知!”申玨站在密林裡,大喊了一聲,“我知道你在,你出來。”
一聲響起,無數鳥從樹上飛了起來。申玨被聲響驚動,不由抬頭望著天。那些鳥展翅高飛,密林本就樹木茂密,可窺到的天極小,如此一來,天幾乎都被遮住了,方才變亮的光線重新隱去。
而此時,眼前起了白色濃霧,把申玨的視線完全圍住了。他頓時意識到不對,但腰上已經多了一隻手。
申玨本能性回頭,可是還什麼都沒看清,一陣風就吹了過來,吹得他根本睜不開眼,終於等風停了,他發現他已經到了之前住過的小閣樓。
他曾和謝知在這裡朝夕共處過一個多月的地方。
“你來找我什麼事?”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申玨猛地回頭。
身後人是謝知。
謝知依舊是一身紅衣,長發如瀑,雪膚紅唇,若非他眉眼間有黑氣縈繞,隱透鬼相,恐世人見了他,都會認為他是一隻妖,專攝人魂魄的妖。
他看到了申玨額角上的傷,輕扯唇角,“該不會是找我來補皮的吧?”說著,他往申玨那邊走了一步。
申玨見他往前走,就想後退,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他是想捉住謝知,但現在謝知顯然也是危險的,於是,他一邊說話想拖延時間,一邊悄悄扯掉了手腕上的紅繩。
“謝知,你這段時間都住在這裡?”
“對啊,不過這些日子總是有煩人的鬼差找過來,不過都很蠢,隻會在在我的迷障裡打轉。”謝知往申玨那邊走,“你方才來沒有被鬼差撞見嗎?”
申玨剛扯下的紅繩還握在手裡,他聽到這句話,越發握緊了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