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玨愣了一下, “可你跟我說你姓謝,為什麼我前世會叫你林少爺?”
謝夫子,不,這個時候應該稱呼他為林初硯了。林初硯輕聲說:“我既姓林,也姓謝, 前世的時候我的魂魄分成了兩個人,死後才融合在一起。”他灰白色的瞳孔仿佛跟月色融為了一體,“阿玨, 我不是故意想瞞著你,但我怕你知道我是鬼後害怕我。”
申玨想了想,雖然知道對方是鬼後,他第一反應是害怕, 可這十年來林初硯對他實在很好,好得連他娘親、阿爹都驚訝,他也習慣了對方在他身邊。
“我不害怕, 這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申玨拿過林初硯手裡的鮫帶,為其綁了上去。
這雙眼睛不能讓其他人看見,一看見, 林初硯的身份就成了包不住的火。
林初硯在申玨為他綁鮫帶時, 幾乎不敢動。隔著鮫帶, 他近乎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看到眼中酸澀。
“阿玨,我……”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眼前的少年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但我之前一直把你當夫子,也沒有前世的記憶,我希望我們的關係還是跟原來一樣,可以嗎?”
申玨的回答在林初硯的意料之外,他是看著眼前的少年長大的,也可以是他一手教大的。
隻是這樣的回答,多少有些失望。
“好。”他笑了笑。
果然這句話出來,他看到對方的神情明顯一鬆。林初硯隻當沒看出來,他直起身,對坐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走吧,時辰不早了。”
回去時,申玨死活不讓林初硯背了,林初硯沒說什麼,隻是牽著馬跟在後麵。
快到山莊大門時,申玨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林初硯,“夫……初硯,你會隱身嗎?他們都不知道你來,若是看到你,恐會生疑。”
林初硯點了下頭,隨後他就在申玨麵前消失了。申玨看見時,還是驚訝了一下。
申玨回到山莊之後,才知道幾乎所有人都去找他了,山莊留守的仆人見到他回來,立刻放煙火告訴還在尋找的人。
他本該當麵謝謝那些去找他的人,但他現在實在太累了,所以當即用膳沐浴後就回房休息了。
申玨躺在床上,身體疲倦不堪,可大腦此時異常清醒,因為今夜的遭遇。
他沉思片刻,翻了個身,麵朝外,“初硯,你在嗎?”
“在。”
隨著聲音,憑空出現一個青衣人。
申玨看著不遠處的人,“我曾在書上看到陰間有一條忘川河,聽說跳入忘川河就能忘記一切?這是真的嗎?”
隻不過一個簡單的問題,申玨卻發現對方的臉色瞬間變成慘白,“不,忘川河不會忘記一切,反而會記得更清楚。”
“原來是這樣。”申玨覺得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明日就回去了。”
林初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好,我回去等你。”
說著,他踱步到床邊,伸手欲摸下申玨的臉,但沒有碰到,對方就躲開了。
林初硯的手僵在了半空,俄頃,他消失了。
他離去後,申玨漸漸睡去,隻是剛睡熟,就被砸門聲吵醒了。
申玨從睡夢中驚醒,轉頭看著門口。砸門聲還在繼續,這讓他不得不起來,他披了件外衣,就走到門口開門,“誰?”
門才開一點,就有隻手迫不及待擠了進來,“是我。”
申玨聽到這聲音,立刻想把門關上,可是已經晚了。
“敏王世子,你來這裡做什麼?”申玨皺眉看著麵前的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進來後,先把申玨打量一番,然後就反手關了門,“小玨何必對我如今生疏?我說了你可以叫我陵遊。今日跟你比馬那個家夥,我已經將他關了起來,重打了二十大板,若是小玨還生氣,我可以讓人再打他二十大板。”
申玨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在對方欲抓住他手時,他立即往後退了一步,“我跟世子非親非故,擔不起世子為我罰人的名頭,還有,此時很晚了,如果世子不想休息,我想休息了。”
敏王世子生性惡劣,實際上麵容還不錯,相貌嬌媚,隻是這種嬌媚帶著幾分俗氣。
“天色是不早了,我來這裡來得匆忙,那個老頭沒給我安排房間,所以乾脆我和你一間吧。”說著,他直接一把抱住了申玨。
“你!你放開!”申玨被對方抱住,氣得臉都紅了。他拚命地掙紮,隻是他今日太累了,一時掙紮不開,不過敏王世子也因為申玨的掙紮而感到吃力。
敏王世子得知申玨失蹤的消息,一路快馬加鞭,耗費了不少力氣。現在兩個少年抱在一團,申玨想推開,敏王世子想一親芳澤,一時之間,兩個人分不出勝負。
反而兩個人都累得氣喘籲籲,敏王世子眼珠一轉,語氣軟了幾分,“小玨,我今天為了你騎馬過來的,大腿都磨紅了,你行行好,就讓我親一下,親完我就走。”
申玨眼裡全是嫌惡,“做夢。”
敏王世子一聽,知道軟的不行了,隻能來硬的,於是兩個人又開始新一輪的搏鬥,最後還是申玨漸漸落於下風,就在敏王世子的臉越湊越近的時候,房裡起了一陣風。
申玨的雙眼被那陣風吹得不由閉上了,等再睜開,房裡已經沒有了敏王世子,他麵前的人換了一個。
他既鬆了口氣,同時也因為被對方看到方才的一幕而尷尬。
申玨抿了下唇,好一會才說:“你把他弄去哪了?”
“在他該在的地方,你睡吧,不會有人再來煩你。”林初硯輕聲道。
現在申玨沒了再要對方離開的勇氣,林初硯今天已經救了他兩回了。
所以,申玨什麼都沒說,直接回到床上躺下了。
他一躺下,林初硯也消失了,但他知道對方在。不知為何,他此時竟然隱隱覺得安心。
翌日,山莊出了件大事,打掃馬廄的仆人發現敏王世子在馬廄裡呼呼大睡,衣服上甚至還沾上了馬糞,而是仆人喊他,他還不醒,一直睡到下午,等他醒來,申玨已經回到京城了。
申玨失蹤的消息並沒有傳到申府,那些少年怕事情鬨大,並不敢通知申府,這讓申玨鬆了口氣,他不想讓申母擔心。
申母不知道申玨在那裡經曆了什麼,興致勃勃問申玨那裡好不好玩,申玨真假參半糊弄了一番。
但申母的問題雖然難回答,可再難沒有林初硯那件事難。
他的夫子不僅是鬼,前生還同他是一對,這讓他該如何自處?
他一直把對方當長輩。
申玨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歎了口氣。罷了,順其自然吧。
雖然說著順其自然,但申玨還是漸漸跟林初硯疏遠了。他不再每日都去林初硯的院子,申父申母等人問起此事,他隻說近日書塾功課繁重,所以減少了去林初硯那邊。
至於林初硯,他並不會問申玨為何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隻是每日都在等申玨,從天明等到了天黑,又在黑夜裡枯坐到天明,開始新一日的期盼。
他的阿玨今日會來嗎?
他的阿玨今日也沒來。
他的阿玨明日會來嗎?
他的阿玨明日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