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又看了一眼付雲佳：“就是不對！”
聽起來還有點像繞口令的意思。
付雲佳其實在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就後悔了。
可是現在她有點下不了台麵了。
她張了張嘴，見到此刻的小西和楚歧東站在一個戰線上的模樣，心裡有點奇怪。
說不出來，有點覺得之前是自己的女兒有了另外一個人以後，就把她排開了。而且不是柳眉枝或者徐聽然這樣的人。就算是徐聽然，付雲佳一開始都是有些吃味的。
可是，心裡好像又有另外一簇小小小小的火焰，就這麼輕輕飄飄的燃了起來。一下就點燃了付雲佳心裡幾乎從沒有出現過的煙火。這煙火沒有砰然一聲響的大動靜，就像是放置在地上的一個小小的煙花棒，被點燃以後，安安靜靜地釋放著屬於自己的絢爛。
銀色的，好似是冰冷的，又好似溫暖的。
總之，這些東西，構成了付雲佳幾乎從來沒有想象的畫麵。
她的大腦中甚至猛然飄過了一句話。
【楚歧東大概會是一個好爸爸。】
付雲佳甚至必須要承認，楚歧東作為一個完全1.0級彆的新手，一回目的闖關者，比她這個第二回的家夥做得還要好。付雲佳要反省自己，她有的時候真的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母親。以為自己可以仗著“大人”的身份，對小孩子做一些什麼。
楚歧東沒有讀心術，他把付雲佳的沉默看作是一種倔強。
畢竟，在他為數不多和付雲佳見麵的時刻，他印象裡的女人，就是倔強的。
那一夜，她抬頭吻上來的時候，楚歧東看到了她眼裡的茫然，還有絕對不想示弱的強硬。
然而在小西這件事上，楚歧東不想妥協。
雖然現在的他，或許根本沒有身份去說這樣的話。
“付小姐，這樣不可以。”
付雲佳看著楚歧東篤定的眼神，本想否認，可是話到嘴邊，又給繞了回去。
“對不起。”付雲佳歎了口氣。原來家長對孩子說這樣的話，也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坎，一下邁了過去。從此竟是坦蕩自如。
付雲佳帶著真切的歉意。
“小西，是媽媽說錯話了。”
付小西雖然有點小心眼，但是現在麵對媽媽真誠的道歉，她也矜持地點了點頭，“好吧。”她的兩隻手擰巴在一起，看了一眼楚歧東，又看了一眼付雲佳，“你真的說錯了。”
小許瞧著這一幕，想要拉著徐寧川的手共同分享這一刻的心情。
卻沒有想到，徐寧川感受到有人要拉他，立刻把手一縮，抬頭茫然地看向小許。
小許心想，好吧。
他可能的確是選錯了分享對象。
付雲佳見小西點頭，她鬆了口氣。
卻沒想到，這口氣實在是鬆得太早了。
她的女兒，真的是一個非常有自己的主見的小孩子。
付小西的小下巴輕輕一抬，好似一個小官人，看著等待她審判的兩個撒謊的壞蛋。
“媽媽，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付小西輕輕點了點頭，繼續說，“但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哦。”
——！
蒼天呀！！
付雲佳發現自己的女兒有的時候太執著，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對於內心有愧的父母來說，這是一件不太值得感到高興的事情。
要知道，彆人的小孩可是隨便兩句話就可以打發的呀。
付小西不行。
付雲佳看向楚歧東，頭一回有了想要求助的心情。
可是楚歧東雖然麵帶溫柔笑意，看上去也是好說話，好求饒的模樣，但是，麵對她眼神中的絲絲縷縷的小心思，楚歧東完全視而不見。付雲佳甚至懷疑，那在她的目光下漸漸變深的笑意，是因為楚歧東在她女兒麵前，看她的好戲。
......這家夥。
現在才發現是不好欺負的人。
付雲佳看向小西，在她無人能擋的目光裡，清了清嗓子，大腦瘋狂轉動著，檢索著她記憶中一切的偶像劇，開始了她自認為完美無缺的編造。
“小西，是這樣的。我和這位楚叔叔，我們是......”
付雲佳想象著自己少女時代最想擁有的愛情故事，忽然之間，靈光一現。
“我們是青梅竹馬。”
對，付雲佳給自己打氣。
“然後，就，順理成章就談戀愛了。”
付小西覺得媽媽現在的樣子又搞笑，又笨蛋。
她假裝哇了一聲，驚歎道：“青梅竹馬，那楚叔叔應該住在我們家附近才對呀。”
楚歧東瞧著付雲佳一時之間有些吃癟的樣子，搖了搖頭。他發現了另外一個重點。
“小西，你知道‘青梅竹馬’是什麼意思嗎？”
付小西點了點頭，她有點小驕傲。
“當然啦！”
幼兒園裡可是有好多好多書的。還有可以幫忙讀書給她聽的好看老師。
於是乎，付小西就好似那些在古代時候詩歌的小孩子一般，念一句詩歌，就用自己的腦袋畫一個小小的圓。來來回回，頗有意蘊。
“郎騎豬馬來～”
“繞窗弄青梅～”
付雲佳笑著：“小西，你念錯字啦。”
楚歧東卻也笑著說：“哪裡錯了？”
“對呀！”付小西還不知道自己念錯了呢。她理直氣壯地說：“我哪裡錯了？”
付雲佳暗暗陰了楚歧東一眼。
楚歧東仿佛未有知覺，眼皮都沒往上抬，就看著小西，循循善誘地說：“沒關係，小豬也是可以騎的。在窗戶外麵，也可以看見自己的小女孩。”
付小西似懂非懂。
反正她對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總是一知半解的，不完全了解的。
付雲佳無奈：“楚先生，你這樣也許會誤導小西。”
小西眨了眨眼。
完全沒有被誤導的樣子。
付小西又問：“那你們為什麼分手呢？”
付雲佳已經吃一塹長一智了。
她不會再求助楚歧東了。
她靠自己的實力進行著發揮。
“因為不太合適。”
又是這句話。付小西想，大人們總是喜歡說這句話。不過她也沒有在這上麵糾纏，畢竟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媽媽在作弊。哼哼，她隻是想玩弄她的笨蛋媽媽一番！
“那媽媽，你們是什麼時候啵啵的，什麼時候有我的？”
又一個問題！
付雲佳真覺得，藍貓三千問就應該讓位給她的寶貝女兒。
楚歧東還蠻驚訝，“小西也知道啵啵是什麼？”
他真是對自己的這個從天而降的女兒感到驚喜。
她就像是天上墜落而下的女孩，帶著隱形的翅膀。而他想要給她力量。
付小西當然知道啵啵是什麼。
“我知道啊！”付小西揮了揮手，不知道怎麼解釋，最後乾脆看了眼徐寧川，一把拉著小川哥哥的手。這一次，徐寧川不像是剛剛閃躲小許一樣躲開了。
付小西踮著腳，往徐寧川的臉上一碰。
徐寧川頓時就像是燒紅了的猴屁股，已經紅得不能見人啦！
耳朵裡似乎都在冒氣，發出嗚嗚的汽笛聲音。
付小西被徐寧川猛烈的，無法阻擋的心聲也弄得有些害羞。但她還是轉過身，對著已經雖然都是石化，但表情還是皆有不同的媽媽和便宜爸爸，自豪地說：“這就是啵啵！”
楚歧東隻恨自己的手不夠快。
明明他飆車走山路的時候，手刹空檔宛若瞬間之舉。
為什麼在付小西轉身做這個動作之前，他沒有攔住呢？！
相較於楚歧東此刻又悔恨又著急的心情，付雲佳顯得更加平靜。
她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麼做，但是......好可愛。
付雲佳看著兩個小孩子，心裡暖暖的。
隻是付小西沒有給她繼續回味這精彩瞬間。
她窮追不舍。
“媽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付雲佳知道，這或許是沒有辦法逃避的問題了。
“嗯.......分手之前。”付雲佳斟酌著詞彙，“後來我才知道我有了你。”
接下來的話，就已經是半真半假了。
“媽媽不敢告訴楚先生，我已經有了你。”
“可能是因為害怕，也可能是因為自私。”
“小西，是媽媽的膽怯和私心讓你在小的時候沒有和爸爸見麵。”
若是真的想要找一個人，其實，以那天楚歧東特彆的樣子。
她可以篤定，這個人不是等閒之輩。
但是她沒有。
她沒有去找。
付雲佳深深呼了一口氣，拉著小西的手，對她說：“小西，是媽媽的錯。”
付小西沒想到媽媽會這樣。
她心裡怪怪的，也滿滿的。
付雲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楚歧東，卻未曾想到，她對上了楚歧東如春雪暗化後潭水的眼眸。那裡麵有她讀不懂的情緒。付雲佳心裡一慌，忙挪開目光。
小西瞧著他們的互動，眨了眨眼。
“媽媽，其實，你還欠楚叔叔一聲對不起。”
楚歧東愣了下。
付雲佳看了看楚歧東，嗓子眼裡的那句話反反複複，正不知道如何進展，就聽見付小西又說，“對了，媽媽，這位楚叔叔叫什麼呀？”
——哦豁。
楚歧東實在是沒忍住，笑出聲了。
他的寶貝也太聰明了。
他怎麼現在瞧著，隻覺得付雲佳是被著聰明的女兒挖了，明擺擺跳了下去。
付雲佳一下臉紅了，這是羞愧導致的。
她看了眼小西，支支吾吾，話都說不出來。
付小西可是一個完美的攻球手，在她的目光下，根本沒有可以閃躲的機會。
“媽媽，你該不會忘記自己青梅竹馬的名字了吧？”
付雲佳渾身通紅。
楚歧東適時伸手，朝著付雲佳坦然一笑，眼神中有著化不開的調侃。
“付小姐，你好，我是楚歧東。”
——哈！
這家夥！
付雲佳再笨都反應過來了，麵前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分明就是在看她的好戲。
可偏偏，她還沒有發脾氣的理由。
因為這件事就是她理虧了。
付小西也不欺負自己的媽媽了。她善心大發：“媽媽，我想要回去了。”
付雲佳鬆了口氣。
“好。小西，媽媽就帶著你回去。”
付小西說：“可是媽媽，我今天現在回去了，明天還能見到楚叔叔嗎？”
——！
楚叔叔現在含著笑意，看著付雲佳，等著她的回答。
付雲佳真是覺得自己騎虎難下了。
“小西。”付雲佳想把鍋往彆人身上甩，“這個事情要問你楚叔叔。”
“你楚叔叔很忙，要看他有沒有空。”
付雲佳耐心地順著付小西的情緒。
可偏偏應該和她打配合的家夥，不順她的意。
“我不忙。”楚歧東說，“我很閒。”
.......？
付雲佳懷疑的目光已經沒辦法偽裝了。
這家夥很閒？！
他手下的員工要群起而攻之了吧。
說這種話，有沒有考慮社畜的想法啊？
付小西高興了。
“媽媽，聽見了嗎？！”
付雲佳一噎。
她看著付小西期待的眼神，又看著楚歧東，她隻好退了一步：“好，媽媽努力。”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努力什麼啊......
一點努力的方向都沒有啊！
付小西這才算放過了他倆。
付雲佳把小西哄了回去，跟楚歧東獨處。
楚歧東沒想到付雲佳會留下來。
“還有事和我談嗎？”楚歧東問。
付雲佳看著男人，嗓眼乾澀，片刻後，“對不起。”
楚歧東沉默了一瞬間。
然後他開口了。
“如果你是想說那件事的話，沒關係。”
“我現在不覺得那是一件值得道歉的事情。”
付雲佳一怔。
“付雲佳，我是個男人。”楚歧東說這話的時候，自嘲了下，“或許那天，我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兩人的目光對上，又彼此錯開。
付雲佳決心離開了。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但是聲音聽起來似白噪音，已經好聽了許多。
走之前，付雲佳問，“你兜裡放的是煙嗎？”
楚歧東愣了下，點頭承受。
付雲佳說：“小西不喜歡彆人抽煙。”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楚歧東瞧著她走進雨裡的模樣，上前去，把傘遞過去了。
付雲佳看著那一雙拿著傘柄的手。
“我反正已經濕透了。”他的衣服已經完全變成水淋淋的了。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小西麵前，進行剛剛那樣的對話，實在是讓她覺得有些尷尬，有些無地自容。
不過，現在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再淋點雨也沒關係。”
“女士優先。”
話都說到這份上，付雲佳隻好點頭，接過傘，說了一聲謝謝。
等付雲佳走開了，楚歧東站在原地，聽了好一會的雨聲。
然後他打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剛剛接通的時候，傳來了一個清亮的男聲。但是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困，好像是剛剛睡醒。也不知道是什麼奇怪的作息。
“喂，歧東？什麼事啊？”
“沒什麼事。”楚歧東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賀峴，就是想叫你一聲。”
“嗨呀。”賀峴懶洋洋地說，“好惡心啊。”
就算是隔著網線，都能夠感受到他此刻正在往下掉落的雞皮疙瘩。
“彆那麼膩行不行啊？”
“我要掛了。”
賀峴有點不耐煩。
楚歧東的話卻沒說完。
“我說我叫了嗎？”
賀峴：“啊？”
“爸爸。”
楚歧東笑著喊了一聲，掛了電話。
賀峴愣了半天，從床上翻身而起。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擦，楚歧東喊他爸爸了？！
這是為什麼啊？！
賀峴大腦靈光一現，馬上就找到了答案。
原來是那一天，他們上次飆車的時候，他問楚歧東，如果戒煙了，怎麼辦？
楚歧東說，叫他一聲爸爸。
......靠！
賀峴沒想到真的有這麼一天！
他高興得想跳腳，然後又後悔了。
早知道就錄音下來了啊！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