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有什麼用？
窮人家的孩子，學跳舞有什麼用？
那個皮膚黝黑的女孩跳完舞以後，人就變得靦腆起來，麵對大家的鼓掌也顯得很羞赧，跟剛剛在表演時候的熱情完全不一樣。
斐陶然看著她，好一會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心裡的情緒很複雜。
斐陶然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孩來主動找她了。
“你跳舞真好。”她說話的時候也是羞答答的，個子比斐陶然高，低著頭看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像葡萄。
斐陶然被她這樣突然一誇，有點無措。
“你、你也跳得很好。”
她是真心實意地這麼認為的。
“可是我的媽媽不讓我再跳舞了。”
“為什麼？”斐陶然不明白，“你很好呀！”她都有點著急了。像她這樣沒天分的人，因為喜歡，所以媽媽可以付出一切讓她去跳舞，為什麼這個姐姐的媽媽不讓她去跳舞呢？難道她們都看不見她身上的天分嗎？
斐齊走了過來，“怎麼，陶然？”
“爸爸——！”
斐陶然不知道如何解釋現在的情況。
她忽然靈機一動。
“我可以給我的舞蹈老師打個電話嗎？”
她來錄節目之前，還聽見老師跟彆人聊天，說想要招學生。
這個姐姐就很厲害呀！
徐寧川瞧著付小西一隻在看她們，問：“小西，怎麼了？”
付小西搖了搖頭。
“沒什麼呀。”
“就是，唔......”付小西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她其實也隻是聽了個一知半解，不過真的要做比喻的話，大概就是，“山裡的星星要升起來啦。”
“山裡的星星？”
徐寧川沒搞懂。
“哎呀哎呀！”付小西一遇到自己有點難以解釋的問題就開始連講帶畫了起來，“你看呀。”付小西的指尖指向他們的四周，綿延的青山就像是將軍和士兵一樣擋住了外麵的天空。“山高高的。”
“星星要好努力才可以從山上邁過去的呀。”
付小西撐著下巴，開始胡思亂想。
“要是所有的星星都可以自由地升起來就好了。”
徐寧川認真地聽了半天，還是沒聽懂。
“小西，星星是一種天體。”
這下輪到付小西變成那個聽不懂的人了。
“星星是不會從山裡升起的。”
付小西和徐寧川大眼對小眼，王八看綠豆，好一陣，付小西拍了拍徐寧川的肩膀，站起來。
“我要去問老師那件事，你跟我一起嗎？”
徐寧川哪裡會有拒絕的道理。
他屁顛屁顛地跟在付小西的身後。
“校長阿姨，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付小西藝高人膽大，問老師問題這種事情她從來沒在怕的。
校長阿姨也是個一個很和藹的人。
“當然可以啦。”
付小西悄悄看了眼剛剛的窗戶，“為什麼那個哥哥不和我們一起來跳舞呀？”
校長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她笑容一頓，不知道要怎麼對著兩個小孩子解釋這件事。
“他和彆的學生不太一樣。”
“哪裡不太一樣？”
付小西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這——”
校長一時之間啞然，隻覺得不好解釋。
然而，付小西已經從她的心聲裡得到了答案。
【自閉症】
可是，付小西很困惑。
她轉頭看了看小川哥哥，又想到剛剛見到的男孩子的樣子。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呀。
就算今天活動結束了，大家坐著車往回走，付小西還在糾結這件事。
楚歧東瞧出付小西的心事。
“怎麼了西寶？”
付小西皺緊小眉頭，搖了搖頭，沒吭聲。
“你的油壺壺都快掛天上去了。”楚歧東笑話她，“那等你想說的時候告訴我，好不好？”
付小西憋了半天，沒憋住，把心裡的糾結和難受講給了楚歧東聽。
“爸爸，自閉症為什麼都不一樣呢？”
一開始知道徐寧川的病，付小西是有點擔心的。可是在跟徐寧川相處以後，她發現其實他和彆的小孩子沒有什麼太大差彆。至少在她看起來是這樣。
付小西甚至天真的以為，每個得了自閉症的人，都會像小川哥哥那樣聰明。
隻要努力，也可以自如地和彆人相處。
可是今天，見到彆的和小川哥哥一樣生病的人以後，付小西才意識到，不是這樣的。
付小西從來沒在彆人的心靈裡見到那樣的灰暗的色彩。
找不到一點光亮。
絕望的悲傷讓她也跟著有些痛苦。
楚歧東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拍著付小西的背，溫和地給付小西講述了很多。
付小西聽得認真，可是有些很專業的詞，她聽起來卻不明白。
不過，楚歧東的最後一句話他聽懂了。
“小西你畫過畫嗎？這個世界上存在很多的顏色，對吧？唔，在黑色和白色之間，也有很多的，不同的灰色。自閉症就像是這樣，是一個光譜，上麵有各種各樣的顏色。”
付小西：“他們就是各種各樣的小樹嗎？”
楚歧東：“也可以這麼說。”
“有的小樹可以遇到陽光，可以開花。有些小樹，卻隻能長在黑黑的地方。”
付小西：“那這些小樹好可憐哦。”
“為什麼陽光不能照到每棵樹呢？”
小孩子真是有好多好多問題啊。
楚歧東揉了揉付小西的小腦袋：“大概是因為，陽光也是有限的吧。”
付小西還在暢想：“要是所有人都可以變成太陽就好了。”
“這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黑黑的地方了。”
楚歧東無奈。
“可是有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呀。”
“如果都是光的話，那也不存在光了。”
楚歧東說的認真，付小西卻沒聽明白，也不認同這件事。
她氣呼呼地說：“總之，小西要做召集光的人！”
“好好好。”楚歧東順從地回應，“小西想做什麼都可以。”
付小西當真是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當天晚上吃完飯，她又去找節目組的人，問了下能不能讓她再去一下今天去的學校。
在付小西的撒嬌下，節目組同意讓付小西在楚歧東的跟隨下重新前往。
徐寧川也要陪著她一起去。
於是乎，次日，這兩家人一道出發，前往了學校。
付小西跟著徐寧川繞了學校一圈，都沒找到昨天見到的那個男孩。
校長阿姨出現，告訴她，在節目組的協商下，她願意帶著付小西和徐寧川去男孩的家裡。
一行人又換地方，最後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小瓦屋前站住了。
校長說：“二牛他爸媽都外麵打工，出了車禍，人沒了。現在就他奶奶在照顧他。不過，你們也知道，二牛他情況特殊，有的時候，他奶奶也沒辦法。”
“老人家是從隔壁村搬過來的，聽說這裡有學校，求著我們收下了。”
“但是說實話，我們也不是專業人士，不懂太多的辦法。二牛也大了，耽誤了很些時間。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在教室裡聽課，跟著孩子們一起上學。好在你們昨天也看到了，我們這的學生不多，以前有的時候讀到一半，還會有家長把人領回去。這幾年是少了些，但是來讀書的小孩還是少。”
“不過也是因為人少，二牛的情況雖然特殊，但是我可以經常關注到他。班上的同學也大多知道他的情況，對他也還好。”
校長說話的時候，屋子裡傳來一陣嘶吼，然後是乒乒乓乓地響聲。
校長擔心地推門而入，就見到老奶奶正摔倒在地，那個叫二牛的男孩子，正在瘋狂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
楚歧東下意識護住付小西。
和徐寧川緊緊相握的手，給付小西傳遞來力量。
她隻是一個小女孩，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必須站起來。
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隻有她知道麵前這個看似發狂的男孩正在做什麼，正在想什麼。
“爸爸，我們可以給他一些紙，一些筆嗎？”
楚歧東雖然不懂為什麼，卻還是聽從了付小西的話。
紙筆遞過去的時候，男孩安靜了一瞬間，然後抓過東西，開始以一種不標準的姿勢握緊筆，在紙上用力塗畫起來。
雖然他的動作看起來還是有些異於常人，頻率過快，但是比起剛剛打自己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校長問：“發生了什麼？”
奶奶流著眼淚，溝壑一樣的皺紋都被眼淚填滿。
“我看他在衣服上亂畫，我就把衣服搶過來了，筆也給他搶了。”
老人捂著臉哭泣。
付小西覺得有點難受，她往前邁了一小步。
“二牛哥哥，你喜歡畫畫，對嗎？”
二牛聽到她說話，也不願意抬頭，更不願搭理。
但是付小西知道，他聽見了她的聲音。
“爸爸，我們可以給二牛哥哥送一些畫畫的東西嗎？”
“當然可以。”
“二牛哥哥，我們下午給你拿好多好多畫畫的東西，你可以不要在衣服上畫畫嗎？”
老奶奶洗衣服也好麻煩。
他們的家看起來破破的，爛爛的，一件衣服也要穿好久的樣子。
校長瞧見小姑娘這樣，歎了口氣：“小西，就算你這樣和他說，他也不會記住的。”
“才不是呢！”付小西有點著急，“一次沒有記住，就說兩次呀！”
“二牛哥哥隻是喜歡畫畫，他也不是故意弄臟衣服的。”
瞧著在隻掛了一個光禿禿的燈泡裡畫畫的二牛，付小西鼻子酸酸的。
“我們下午再來哦！”付小西對著二牛說。
她當真是一個說話算話的小姑娘。
下午來的時候，已經帶著滿滿兩大箱子畫畫的東西。
這都是節目組和楚歧東出力幫忙買過來的東西。
二牛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付小西就像小老師一樣給他介紹，“這個是蠟筆，這個是油畫筆。”
“還有這個這個，是水粉哦，你可以這樣。”徐寧川給她打配合，在一旁默默演示著，“你可以這樣畫畫！”
付小西都要講到口乾舌燥了。
楚歧東不知道為什麼，瞧著這一幕，有一些想哭的衝動。
他轉過身，抬起頭，逼自己冷靜一點。
在彆人看來，李二牛沒有一句回應，隻是付小西的一廂情願。
但是付小西知道，李二牛現在很認真。
很專注。
他真的喜歡畫畫。
他的世界因為畫畫有了顏色。
過了好一會，付小西覺得自己嗓子都有點啞了。
到她離開的時候，李二牛都沒說一句話。
隻是，付小西坐在車上回頭，看見李二牛抱著手裡的畫本，舉得高高的。
上麵畫了一棵樹，還有一顆小小的，燦爛的太陽。
付小西聽見了他的心聲。
他說，謝謝。
付小西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她轉頭對著徐寧川說悄悄話。
“小川哥哥，我終於知道奧特曼大仙為什麼要讓我變成這樣了。”
擁有讀心術，擁有超能力。
徐寧川眨了眨眼，眼睛裡寫滿了困惑。
付小西拉緊他的手，笑得很燦爛，就連她眼角的淚珠都泛著閃亮的光芒。
“不單單是為了給媽媽幸福哦。”
“是為了讀懂你，還有和你一樣的人。”
在自己的世界裡沉默自轉的星星們呀。
總不能這樣就被淹沒在黑夜之中。
不過，才剛剛口出狂言，付小西又想到一件事。
“要是哪天奧特曼把這些東東收走怎麼辦？”
徐寧川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和奧特曼有關係，但是他聽懂了付小西的話。
他搖了搖頭，親了親付小西的臉蛋。
“小西，不怕。”
她這樣溫暖的，善良又可愛的小女孩，就算沒有超能力，世界也會為她讓路。
“哼哼，小西以後要做很厲害的人！”付小西忽然熱血沸騰，“要做不需要奧特曼都可以讀懂彆人的人！”
一顆神奇的小種子在付小西的心裡種下。
而這一番對話，被網上的觀眾認證為年度最難懂的對話。
【奧特曼：？？？】
【上一秒我還在感動，下一秒怎麼畫風突變？】
【隻有我一個人還在嗑糖嗎對不起】
【你永遠不知道奧特曼在小朋友眼裡到底意味著什麼。】
而遠在天邊看見直播的柳雲溪，這一通隻有她能夠聽懂的對話，讓她欣慰地笑了。
她的寶貝小侄女，終將走向自己的路。
付盛淵瞧見她一門心思看手機，不樂意地撒嬌：“老婆，你為什麼不看我，我不好看嗎？”
柳雲溪一轉頭，臉上的笑意全無。
“說吧，你最近又看什麼奇怪的電視劇和了？”
看見這個人他就來氣。
“要不是當初我妹懷孕的時候你非要當什麼仙女教父，給彆人送點禮物，我侄女之前能變成那樣嗎？”
“你說你，你給彆人送讀心術，你也不給彆人加個限製。讓人家一個小姑娘24小時都聽著彆人的心聲。我說付盛淵，你這個腦子是不是光用來打架了？”
付盛淵委屈啊。
“這也不能全都怪我啊。而且，我不是已經把世界都糾正了嗎？也加了你說的什麼，什麼限定條件了？小西現在不是很好嗎？”
“那我媽呢？”
麵對忽然凶巴巴的老婆，付盛淵化成原型毛絨絨，往女人懷裡鑽。
“你媽現在不也挺好的嗎？”
.......柳雲溪被這毛絨絨迷了眼，摸著他的毛，摸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像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