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麼,嘴上漂亮的,通常手上就不會爽利。
王破爛是個什麼玩意,南易了然,不然他也不會做這麼多布置。
被王破爛拉著喝了一頓酒,南易才離開大雜院。
找到一個餑餑鋪,買了點心京八件。
雖說這時候的京八件根本配不上它的名號,侯寶林先生有段相聲就是諷刺京城的點心的。
說是汽車把桃酥壓進了瀝青馬路,用棍子去撬,沒有撬動,棍子卻折了。最後來了個商店售貨員,愣是用他店裡的江米條把桃酥撬了出來。
可不管咋樣,京八件的麵兒還在,拎出去還是能見人的。
打了輛出租,在二化的家屬院門口停,南易讓校花倆人在外頭候著,他自己拎著點心往裡走。
本想一如從前,把東西掛門把手上,錢往門縫裡一塞就走人,可誰知,南易剛塞第一張大團結,門嘎吱一聲就打開了,一雙小眼珠盯著他瞧。
“叔叔,你找誰呀?”
“若嬋,就你一個人在家?”南易蹙眉道。
南若嬋再次問道:“叔叔,你還沒說你找誰呢。”
南易把門把手上的點心摘下來,遞給南若嬋,“叔叔就找你,這個給你,還有這個,交給你奶奶。還有,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把錢也遞了過去,南易摸了摸南若嬋的頭正想離開,迎頭就是一聲雷響,“癟犢子,回來一趟跟做賊似的,怕我吃了你?”
易瑾茹回來了。
“你今天不是上班麼?”
“家裡鬨耗子了,我不得守著逮耗子啊。”
易瑾茹的話裡不無諷刺的意味,逮什麼耗子,當然是逮南易這隻大耗子。
“不勞您大駕,這耗子自己會滾。”
“長能耐了,敢頂嘴了。”易瑾茹墊著腳,手往南易的耳垂伸過來。
“行了,難不難看。”南易頭往後一縮,避開易瑾茹的手,“自個多注意著點吧,留若嬋一個人在家,不怕出事啊。”
“不用你個犢子多事,怎麼,這就打算走?”
“是啊,幾千裡路呢,俺還得走回鄉下,得找個橋墩子烙幾張餅,好路上帶著吃啊。”
“癟犢子,跟你老娘扯什麼皮兒片兒,麻溜的滾進去,要走也得吃餐斷頭飯,吃完,你上你的笆籬子。”
媽的,易瑾茹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損,又是斷頭飯,又是上監獄。
打嘴仗,南易不慫她,可老娘們可以撒潑,他不行。
他的戰鬥力是8000,易瑾茹就是800萬,差距太大,麻溜的認慫。
關鍵,人家還是娘,甭管南易是不是她親生的,是她養大的這一點是肯定的,輩分和道義壓著,他要敢不管不顧,吃瓜群眾的口水就能噴死他。
“斷頭飯就不吃了,劊子手在門口等著呢,明天菜市口行刑,您記得帶倆饅頭去蘸點我的臭血。肥水不流外人田,您彆忘啦。”
“我這暴脾氣,癟犢子,你是非得氣死我啊。”
易瑾茹差點跳起來,以前南易都是乾受著,今天居然敢頂罪,她這氣是真不順了。
“彆介,彆氣了,從下個月我往家裡交的就漲到一百了,您好吃好喝的。”南易擺擺手,轉身下樓離開。
每個月,南易都讓左璨給易瑾茹從深甽寄七十五塊錢過來,他這趟過來,算是補上過年錢,也是出現一趟。
按說,他在京城,要是不來一趟說不過去,所以以前南易都是在工作日過來,就是不想遇到人,這就省得應付。
誰知道今天怎麼回事,易瑾茹居然在家。
在就在吧,先碰一碰也好,他還等著南鐵犁來討聘書呢。
接著十來天,南易又在京城滿大街的轉悠,什麼動物園、副食品店、新冒出來的菜市場,還有各種新開的商場,他是一地都沒落。
東城、西城、崇文、宣武四個老城區的第二次危舊房改造已經開始,南易記得這次舊房改造會因為財政無力承擔弄了個虎頭蛇尾,大多數項目都是無疾而終。
不少住大雜院的京城百姓眼巴巴的盼著搬進樓房,這次也大半會以失望而收場。
每天,南易都會把他的見聞還有各個店、菜市場、商場的物價給記錄下來,十天後,他就把數據收集齊全,一張京城的物價示意圖就被他給拚湊出來。
“做好了?”
劉貞下班回來,直接就走到桌前,拿起南易做好的圖看了看。
“嗯。”
“結論呢?”
“京城現在這情況,已經具備了超級市場生存的基本條件,隻是可惜,政策上未必允許。”
“你說的是個人吧?”
“我考慮的是集體,個人遠遠還未到時候。”
“那你怎麼考慮?”
“試試,在京城和滬海先各開上一家,最多幾十萬打水漂。”
“文昌圍為主?”
“嗯,文昌圍為主。”
“超級市場裡麵可是有大利益,羙國那邊沃爾瑪發展的多好,沃爾頓都快成羙國首富了,你真舍得?”
“沒什麼不舍得的,我們這裡的土壤不同,不可能複製一個沃爾瑪出來。哪怕超級市場這條路能走通,也不可能在全國全麵鋪開,地方保護這層桎梏,不可能捅的開。”
“那國外呢?沃爾瑪現在還窩在羙國,全球擴張之路還沒開始,還有機會和它競爭。”
“我知道,晚幾年再看,現在根本沒這麼多資金。”南易轉著手裡的筆,說道:“你手頭還有錢嗎?”
“有呢,我這裡還有兩萬塊。”
“外彙券呢?”
“沒了。”
南易打開抽屜,從裡麵抓起一摞百元麵額的外彙券。
“從雅美那裡拿了一萬塊,給你一半。”
“給我這麼多乾嘛,我用不了這麼多。”劉貞說著,手指劃拉了一下,留下十來張,其他的又放回抽屜,“我們單位搞外彙券容易,要用隨時能兌換到。”
“哦,我放抽屜裡,你要用自個拿吧。”
南易把抽屜關上,左手的手指扒拉著,鋼筆在他手裡仿佛成活的,柔順的轉來轉去,腦子裡又盤算開。
劉貞見南易又在思考,她就躡手躡腳的走出南易的房間,去了廚房準備晚飯。
“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文昌圍人明顯是不夠用了,得去南陳村去一趟,這大先生還是得當啊。”
陳維宗好幾次幫陳宗慶帶話,讓他再去南陳村走一走,也有意思讓南易過去南陳村當“大先生”。
所謂大先生,其實就是軍師、幕僚的角色,用現代點的話說就是智囊、顧問,隻不過南易這個大先生有資格入股,也有資格拿一份不菲的固定分紅。
地位不如在文昌圍這點,南易倒不是太在乎,隻是……陸丯,南易還真有點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