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一九八八(2 / 2)

“五六十個吧。”

“家裡乾嘛的?”

“司法口的。”

“司法口的啊……”南易琢磨了一會就說道:“這個好辦,找個人工成本比較高的產品,找監獄去談合作,他出錢,監獄出人。”

“監獄夠嗆。”陳風搖搖頭。

“看守所呢?”

“這個應該行。”

南易若有所思的問道:“人怎麼樣?”

“還不錯,不然,我才不會狗拿耗子,多管這閒事。”

“那明兒見見。”

“有主意了?”

“算是吧,見了再說。”

“成,我明天通知他。”陳風應了一聲又說道:“錄像帶放哪呢,我挑幾盒帶走。”

“架子上啊。”

“彆裝蒜,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早讓我燒了,不知道無為在啊,要讓他翻出來,我還有臉錒。”

“嘖,糟蹋了。”陳風歎了一句,“離飯點還倆小時,遊戲機拿出來打會遊戲?”

“電視櫃下麵的抽屜裡,你自個玩去,我要看報紙。”

“誰要玩你那台破爛,我要玩無為的。”

南易朝著一窄空地的方向努了努嘴,“無為就在那,你自個去問他。”

“拉倒吧,就玩你的破爛。”

讓陳風去找一個小孩子討玩具玩,他還真做不出來。

陳風走開後,南易繼續翻看報紙。

時間進入1988年,創業者的資本屬性開始覺醒,或者說“自私”屬性開始覺醒。

前幾年把自己的產業上交給集體的,現在腸子都開始悔青,他們又開始了承包之路,想變相的把自己的產業給拿回來。

之前借著單位的力量,成立國企性質企業的掌門人們,開始琢磨把企業變成自己的,至少部分是自己的。

為了方便美良電腦業務的發展,柳美良用南易曾經用過的套路,在香塂成立了一家香塂美良公司,這家公司將全權代理京城美良電腦的進口業務。

這家公司是一家股份公司,另外兩個股東,一個和柳美良存在業務和利益關係,另外一個倒是國企,按照它的背景可以很方便向銀行貸款,不過這不是重點。

很湊巧,這家國企的掌門人也姓柳,柳美良從小管他叫爹。

報紙上刊登的消息隻是湊熱鬨,南易卻從股東名單就看出了貓膩,這是明目張膽的開始給錢倒口袋,準備把部分利潤截留在香塂公司。

這套路南易熟啊,隻是他玩的沒有柳美良高明,他截留的是自己的錢,柳美良是直接截留公家的錢。

還彆說,到這一步,他這操作沒毛病,一切合理合法。

南易記得去年《經濟參考報》在頭版頭條報道過國家經委和幾位國企廠長的對話,經委副主任在對話中明確指出,廠長們要在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兩權分離上下工夫,但不要在改變所有製上做文章。

具體來說,可以選擇少數有條件的大中型國營企業進行股份製試點,但不能損傷國家利益,小型國營企業可以試行租賃、承包經營試點,但這一部分企業必須是微利、虧損和瀕臨破產,一定要有所控製。

直白的說,國家上層希望把企業當成母雞,把母雞托管給承包廠長,到了年底數數有幾個雞蛋,按照比例廠長可以分潤幾個走。

隻是這是一種虛幻的理想模式,一家企業想要搞好,需要經營者全身心的投入,百分之一百二的付出,在付出一百二的努力後,卻隻能分潤到一點二的利益,彆人不清楚,南易自己絕對不會乾。

能熱熱鬨鬨乾下去的,多半是惦記上母雞了。

這兩年搞承包的企業,大部分都比被承包之前的狀況要好,國家得到了更多的稅收,承包者一夜致富,但與此同時,普通工人卻是怨聲載道。

企業的日子好過了,普通工人被分潤到的卻是很少,他們得到的更多是奉獻和加班加點,日式的嚴格工廠管理模式被廣泛采用,張興讓開創的滿負荷工作法被當成優秀經驗在全國推廣。

一直被要求發揮主人翁精神的普通工人開始質疑企業改革的目的性,報紙上也開了專欄討論這個話題,甚至有人尖銳的提出承包者和工人的關係與過去掌櫃和夥計有什麼區彆。

這話題是真尖銳的沒邊,直指非常敏感的“剝削”二字。

一遝報紙看完,南易總結出今後兩年的企業主旋律——產權之爭,承包者將主動或被動走入兩個極端,雀占鳩巢或者被踢出局,回家玩自己去。

收起報紙,走進客廳,南易就看見陳風嘴裡叼著煙,眼睛被煙熏了也不敢同時閉眼,隻能在那裡滑稽的輪著眨眼睛,電視屏幕上,三十條命的魂鬥羅正在那裡打boss,五秒鐘掛了三次。

“倆小時,你第一關都沒過?”

“哪啊,剛才玩坦克呢,我手沒空,幫我把煙頭拿了。”陳風眯了眯眼睛,對南易說道。

南易上前把煙頭從陳風的嘴裡拔出來,在煙灰缸裡掐滅,“你給賴彪打過電話了嗎?”

“沒呢,你給他打,先彆吵我,隻剩八條命了。”

南易走到長條桌前,給賴彪掛了個電話,然後又對陳風說道:“死了就收掉,一會還要繞路去接他。”

“等著吧,八條命我還要打通關呢。”

“要辦一屆吹牛大賽,不消說,你肯定是冠軍。”

南易說著,走進臥室從床頭櫃裡找出一遝錢和票,用自行車駕駛證夾著塞進口袋裡,趁著還有時間,把被子從櫃子裡拿出來鋪在床上。

等他收拾好走回客廳,陳風已經在那裡收遊戲機。

兩人聯袂出門,等走出院子往車走的時候,陳風還是貼在南易身邊。

“沒開車?”

“打的小麵。”

陳風說著,先南易一步打開車門鑽進了車裡。

“麵的起步價多少?”南易隨後坐進車裡就問道。

“十塊,一氣兒跑10公裡不跳字,比出租車便宜,就是坐著不舒服。”

“誰叫你不開車。”

“開個屁啊,送去修了,你不想吃涮羊肉,那就去吃五川火鍋,東四那裡開了一家飛龍火鍋城,生意很淡,咱要過去和包場差不離。”陳風提議道。

“沒人去的飯館還去乾嘛,味道肯定好不了。”

“老外了吧,不知道京城爺們隻認涮羊肉啊,客人一走進去看到紅湯和香油小料,馬上就得竄,這是涮羊肉?你們吃過京城涮羊肉嗎?上回我在那,見著一人就是這麼和服務員說的。”陳風學著彆人的口吻說道。

“味道怎麼樣?”

“不差,除了老板是京城人,廚子、服務員都是從五川過來的,好像是從一個什麼縣的服務學校出來的,那學校專門培養川菜廚師和服務員。”

“有點意思,那就去那。”

繞了個路,去實業銀行接上賴彪,正往東四走的時候,南易的電話響了。

“爸爸,你去哪了?”

“嚴伯伯沒有告訴你啊,爸爸在外麵吃飯,你去隔壁吃。”

“爸爸,我要跟你一起吃,暖暖在。”

“不行,你帶暖暖去隔壁吃,今天爸爸不帶你,掛了。”

南易剛掛掉電話,邊上的賴彪就說道:“還是回去把你兒子接上。”

“不了,無為有點挑食,我正打算治治他這個毛病。”

“難得,孩子奴居然也有心狠的時候。”賴彪揶揄的說了一句,又對陳風說道:“你那車修好了嗎?”

陳風說道:“還沒呢,你要用?”

“周末和幾個同事約好去野炊,有個車方便。”賴彪說道。

“那你找南易,咱屁股底下不就是車麼。”

“不行,車太好,紮眼。”賴彪回了陳風一句,又對南易說道:“幫我搞輛普通點的車。”

“一輛車你都搞不定?”

“我上哪搞去,在京城我隻能找你們,找其他人不合適。”

“知道了,星期六我讓虎崽停你門口。”

南易知道賴彪不是搞不定一輛車,他隻是不願意動用家裡的關係,也不願意找和他職務相關的利益牽扯人。

三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來到東四飛龍火鍋城的門口。

火鍋城的場麵看著不小,外麵還有停車的地方。

南易三人一走進火鍋城,就見著一張桌子前麵站著疑似這兒的老板,正在那裡點頭哈腰的聽一個客人在那裡絮叨。

“你見過京城涮羊肉嗎?我跟你說,這肉應該……這湯應該……小料應該……”

客人邊吃邊說,老板在那兒看著、聽著,臉上還陪著笑臉。

南易估摸著這個老板心裡已經在搓火。

“瞧見了吧?見識了吧?”陳風一臉玩味的衝南易二人說道:“這火鍋城投資應該不少,錢肯定瞎了。”

“未必,就看這裡的老板能不能撐得住。”南易不以為然的說道。

正說著,一個服務員就走到三人邊上,“三位客人,我們這裡是五川火鍋,不是涮羊肉。”

估計是剛才那號客人遇見多了,服務員不得不先打預防針。

“知道,我們就是衝著五川火鍋來的。”陳風擺了擺手說道:“給我們安排一個靠邊點的桌子。”

一聽陳風的話,服務員立刻露出一絲喜色,“客人請跟我來。”

南易在位子上坐下就衝服務員說道:“你們這有鴛鴦鍋嗎?”

“有的。”

“那就給我們來個鴛鴦鍋,不管紅湯、白湯都上新湯。”

五川火鍋這會的精髓就是“老湯”,湯底是不換的,越熬越香,要是店裡生意好來不及收拾,後麵一桌直接坐下用前麵的湯底就成,運氣好還能從鍋裡撈出點肉渣子,倒是免了點葷菜,隻需要點素菜,錢包一準開心。

“我們這裡用的都是新湯。”服務員說道。

“行,那先上湯底,菜我們慢慢看著。”南易把服務員打發走,三人就對著菜單一頓戳。

等湯底上來,南易就用湯勺在湯裡一頓扒拉,還行,沒見著大煙殼。

大煙殼是這會五川火鍋的另一精髓,不存在坑人的說法,做的知道,吃的心裡也有數,在五川是公開的秘密,食客不想要就交代一聲,服務員自然就會上不加料的湯底。

等菜上了,三個人就開吃,一邊吃還一邊聊。

沒聊什麼正事,都是比較無聊、無用,但是卻能讓人開心一笑的話題。

吃完回到家,南易上二樓一瞧,不得了,溫媛媛居然和自己兒子睡在一張床上。

下樓問了問嚴度,得知溫知行有打過電話過來,說是不方便來接,讓溫媛媛在這裡留宿一晚,南易尋思溫知行的心還真是大。

南易沒多此一舉再回二樓把兩個人給分開,洗漱了一下就進臥室休息。

第二天。

南易起床以後就上二樓給兩小換內衣,順便把濕噠噠的床單也給換了,他並沒有詢問到底是誰尿的床;把兩小都收拾妥帖,然後就帶著他們踏著風雪,跑步前往常去的公園。

公園裡,裘漢民依然在。

“小南,又好幾個月沒見你人,上哪去了?”

“帶我兒子出去玩了一圈。”敷衍的回答後,南易又問道:‘裘老,你這是風雨無阻啊?’

裘漢民手裡的動作不停,嘴裡回道:“習慣了,不管刮風下雪,每天這個點都會過來,你不是也一樣嘛,隻要你早上沒在這裡出現,我就知道你肯定人不在京城。”

“我也是習慣了,和吃飯一樣,一天不練就渾身難受。”

“看沒看報紙,滬海那邊爆發甲肝,不少人都得上了。”裘漢民說道。

“沒看著啊,今天的報紙?”

“今天的《京城日報》。”

“待會我回去看看,裘老,報紙上還有什麼新動向?”南易往打雪仗的兩小瞄了一眼,又轉回頭問道。

“新動向有啊,第一次全國住房製度改革工作會議剛剛結束,從今年開始,住房製度改革正式列入中央和地方的改革計劃,在全國分期分批展開。”

“怎麼改?”南易問道。

“實現住房商品化,基本構思就是提高房租,增加工資,鼓勵廣大職工買房,以後啊,房子就變成商品可以流通了。”

“這會那會開了不少,住房商品化的風已經吹了好幾年,這回是動真格的吧?”

“當然,這是個正確的思路,讓住房緊張的老百姓有個解決的渠道。”

“也是,裘老,你先練著,我去看看孩子。”

南易說了一聲,就直奔著溫媛媛走過去,小丫頭摔倒了,正抹眼淚呢。

“暖暖,沒摔壞吧?”

南易把溫媛媛扶了起來,拍掉她身上的雪。

溫媛媛揉著眼睛,委屈的說道:“叔叔,疼。”

“是不是無為讓你摔倒的?”

“我自己摔倒的。”

“哦,不哭了,小臉都哭花了,再哭就不漂亮咯。”

在南易的安慰下,溫媛媛破涕為笑,又跟著南無為玩到一塊去,等離開公園的時候,兩個小的渾身濕漉漉的。

滬海。

九江路的生塵藥業門市部,早上剛一開門,店外麵就圍滿了鬨哄哄的人群。

整個滬海,能買到板藍根的地方都給買空了,隻剩下門市部這裡還有,生塵藥業加足馬力生產,囤積了幾個月的貨,這回算是起到了大用處。

滬海人精明,心裡都有一本賬,門市部隻管賣,其他的用不著也輪不到它來操心。

不限量,敞開了往外賣,愛買多少就賣多少,一個人把倉庫買空了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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