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玩弄人心(1 / 2)

“先不急著談價格,先說說你的蝦都是幾支的,是不是和這些一樣?”南易指了指水產箱說道。

[說明:幾支/幾頭的說法和鮑魚類似,比如15支就是15隻蝦合1市斤重,另外八十年代初期對蝦在國內零售的價格相對昂貴,而且很多時候是按“對”賣。

其實這玩意在當時和普通老百姓基本沒關係,八十年代初能吃到對蝦多半不是普通人(漁民例外),八十年代前,凍對蝦(渤海野生)是出口創彙的關鍵產品,收彙成本非常低,都緊著出口。]

“大部分都是15支,還有些是12支。”

“數量呢?”

“20噸左右。”

南易略微合計了一下,說道:“渤海一級,五塊,以這個價格為參考,你能接受,我們再接著往下走,接受不了,那就下次生意。”

鐘山泉聽南易這麼說,臉色驟然一變。

渤海一級可是野生對蝦裡的頂級標準,以五塊的價格為基準,他的蝦最多值一塊出頭,根本到不了兩塊,20噸隻能賣幾萬塊錢,他可是才養第一茬,目前看來也是最後一茬,置辦養殖工具的成本都得攤在這一茬,這麼一算,他簡直虧到姥姥家。

可就算褲衩子虧掉也得賣,不賣不行,工人工資、欠外麵的錢都在等著他呢。

鐘山泉咬了咬牙,說道:“你的價格我接受。”

南易一看對方咬牙切齒,弄得好似他在趁火打劫一樣,這可不行,他可是在結善緣做好事,他得解釋。

“鐘老板,現在對蝦是什麼行情你心裡清楚,雖說現在的《瓊島開發報》沒有以前賣的上價了,一張報紙再也沒有五毛的利潤,可兩三毛還是有的,四萬塊錢我用來倒報紙,你覺得我半個月可以賺多少?

對蝦用來出口就彆想了,在瓊省和粵省又賣不上價,隻能往北邊賣,可北邊就好賣嗎?

我還要買冰,還要花不少的運費,就算我沒遇到車匪路霸,安安全全的把蝦運到,你覺得我又能賣上什麼價?”

瓊島大開發騷動著無數人的心,除了踏上征程的闖海人,在嵁江,在粵省還有不少人在觀望,《瓊島開發報》是一份介紹瓊省開發情況的報紙,報社的領導是個妙人,他把報紙批發給闖海人讓他們去賣,還彆說,這報紙很暢銷,利潤也豐厚,一份可以賺五毛錢,不少闖海人靠賣報紙賺到第一桶金。

那是去年的行情,到了今年就不太行了,做的人太多,不免就有人打起了價格戰,利潤降下來一大截不說,也有了激烈的競爭。

不過賣報紙不算什麼大買賣,有資本的完全看不上,也就是沒著沒落的闖海人把它當成了救命稻草,說是批發,其實更多的是賒,不少闖海人把身份證和畢業證書壓在報社,換得一些報紙拿出去賣。

拿著四萬塊錢找上報社,隻要承諾銷售數量再加上賣不完的自認倒黴,不往人家報社退,完全可以談下嵁江這條線,畢竟報社也頭痛報紙價格紊亂的現狀。

隻要拿下嵁江線,多了不好說,一個月賺過萬還是輕鬆的,隻不過這買賣多半乾不長。

鐘山泉記者出身,來了瓊島後自己又辦過私人刊物,之後又是種蘑孤、賣窗簾,然後才開始養對蝦,雖說除了窗簾趕在風口賺到錢,其他的都虧得底掉,看似他不會做生意,可眼光還是有的,南易說的,他完全能領悟。

的確,有幾萬塊錢拿去販報紙可比販對蝦穩妥的多,而且利潤應該更可觀,他有點不理解既然對方知道這個道道,乾嘛還想著吃下他的蝦。

有疑問,鐘山泉就直接問出口,“南老板你既然知道對蝦不好賣,乾嘛還想著吃下我的貨?”

南易輕輕一笑,“沒什麼,隻因為你要賣的是對蝦,隻因為你是搞養殖的,我就願意擔點風險幫幫場子,我也是搞養殖的,知道裡麵的苦楚。

當然,幫忙歸幫忙,我還是會儘量壓價,你是虧定了,隻能割肉逃生,我呢,還是想著最好能賺點錢,彆把你拉出來,我自己再陷進去。”

“南老板,仗義,我剛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現在就帶南老板去我的蝦塘看看。”鐘山泉說著,就準備俯身去收水產箱。

“鐘老板,不急,你再接著賣會。”

“不賣了,這裡根本賣不上價,我是被逼急了才到這裡來賣。”

“嗬嗬。”

有句話叫十蝦九嵁,說的是九成的對蝦出自嵁江,最近這幾年嵁江在大力推廣對蝦養殖,天氣好的時候能眺望到瓊州海峽對岸成片的蝦塘彙聚而成的一條線,在椰城賣對蝦和從東南亞販椰子到這裡來賣差不多。

向武大郎推銷燒餅,咋地,你金蓮牌啊?

鐘山泉收拾好水產箱,找了一輛三輪車在前麵拉著,南易坐車在後麵跟著,慢悠悠的來到海邊鐘山泉的蝦塘。

對對蝦而言,南易就是趙括,紙上談兵能行,他可以把各種養殖方式、養殖步驟說個頭頭是道,和懂行的也能攀談,可讓他動真格的就不靈了。

南易喜歡裝逼,可一旦涉及到錢,他就會變成誠實的好孩子,不懂就是不懂,絕對不會不懂裝懂。

鐘山泉帶著南易來到網箱邊,抄起一抄給南易看了看,“南老板,你看,這個網箱裡的比較好,是12支的。”

“鐘老板,對蝦你讓我吃可以,讓我看,我可看不出好壞,今天我過來就是看看數量,你帶我到每個網箱都去看看,我估估數,明天,最遲後天,我會帶著懂行的人再來一趟。”

“好,我帶南老板去看。”

鐘山泉帶著南易從一個個網箱看過去,每到一個網箱他就抖動一下網,對蝦被驚著就有不少會跳出水麵,通過跳出水麵的數量,大致能估出一網箱裡有多少。

這方法雖然不太準確,可誤差也不可能上噸,談的是幾十噸的買賣,上下有幾百斤出入都不叫事,畢竟現在不是交易過稱。

看過蝦,量和鐘山泉說的差不離,南易就先告辭離開。

回到望海樓,南易就給楊開顏去了一個電話。

“楊董,中秋節就快到了,亞清公司的福利準備好了嗎?”

“直接說什麼事,OK?”

楊開顏已經習慣了南易找她就有事,沒事南易一般不可能給她打電話。

“我這裡有20噸對蝦,好東西,裸重1萬塊錢一噸,我給你冰凍好,直接送到公司門口,正好可以用來給職工發福利。”

“太多。”

“不多,海店區各個單位都分點。”

電話對麵的楊開顏安靜了一會,說道:“好,那你讓人發過來吧。”

“OK,謝謝楊董,楊董再見。”

南易現在對楊開顏非常之客氣,誰讓這位姑奶奶是他的大債主呢。

掛掉電話,南易就把南無為叫到身邊,父子倆一起計算這趟買賣能賺多少錢。

結果就是算不清楚,南易既不知道椰城的冰價,也不太能估算出運費,倒是對股份和稅收的計算門清。

算不清楚就不算了,反正5萬的利潤應該是有保障的。

即將有一大筆入賬,南易當然得慶祝一下,中午就沒在望海樓裡吃,而是到了它大門對麵的擺攤點,這裡有不少攤檔,他和兒子不但一人來了一碗甲子粉,還加了煎粽和小甜點椰汁糕,多花了三塊錢,兩人瞬間成了擺攤點上最靚的仔。

就這擺攤點上,彆人都是一塊錢叫上一碗粉,哪見過南易爺倆這種奢侈的吃法,南無為嘴裡在嚼的煎粽已經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的下粉菜,吃一口粉,看煎粽一眼,咽一下口水,再吃一口粉。

南易吃著粉,看著不遠處的大學生飯店,這其實是一個賣水餃的攤檔,可卻有一塊招牌,“大學生”三字比“飯店”顯眼,不知道是自嘲大學生落到這幅田地,還是誇讚自己能放下身段的勇氣。

自嘲也好,誇讚也罷,反正甭指望南易去光顧,看那剁餡的手彆扭勁兒,就知道手藝不咋地,頂多就是能湖弄自己肚子的水平。

不過飯店的生意倒不差,六張桌子前,二十四張凳子上都坐著人,瞅著都是大學生,他們看著在那裡忙活的幾個老板,眼裡有好奇,有驚訝,也有佩服。

看了一會,南易正收回目光,就看到在攤檔三米外,除了雙目盯食直勾勾,其他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蘇夢。

“有意思啊,這又過了幾天了,怎麼還在餓肚子。”南易滴咕一聲,就示意虎崽去把人叫過來。

虎崽走動蘇夢旁邊,和她說了一句,然後又往南易這邊指了指。

蘇夢抬眼看了一下南易,心裡鬥爭了一會,彷佛是肚子戰勝了麵子,她跟著虎崽走了過來。

“上一頓什麼時候吃的?”

邀請蘇夢坐下後,南易就這樣問她。

“昨…昨天早上。”

蘇夢扭扭捏捏,說出幾個字用儘了她僅存的驕傲。

“時間不算長,我給你叫碗甲子粉,一會你吃慢點,讓胃適應一下。”

“嗯。”

甲子粉來的很快,蘇夢沒一會就捏起了快子,沒有狼吞虎咽,一如常態,撩快,吹涼,上嘴嚼。

南易沒盯著蘇夢,還是自顧自的吃粉、環顧。

粉吃完後,拿起桌上的煎粽,咬了一口,故作嫌棄的搖了搖頭,放回桌上,拿了雙新快子從煎粽中間夾斷,重新拿起咬過的那一半,把另外一半推給了蘇夢。

蘇夢看看半塊煎粽,又看看南易,緊繃且敏感的神經變得鬆弛,拿起煎粽大口吃起來。

煎粽一半,椰汁糕也是分一半,隻不過南易免去了臉上的嫌棄。

十分鐘後,三人的嘴都不再咀嚼,南易從兜裡掏出一遝錢,從中點出五張放在桌上,“借你五百,利息我就不算了,這一頓你請。”

說完,南易就帶著南無為離開,留下還在愣神的蘇夢。

離開望海樓所在的海秀路,南易一行人就去了騎樓老街,前幾天隻是稀稀落落能見到一兩輛的載客邊三輪,在這裡卻連成線,連綿不絕。

南無為躍躍欲試想坐坐,卻被南易拒絕了,一輛邊三輪最多載兩個人,不管是交通風險,還是被拐危險都不可控,不過南易答應南無為會在滬海添置一輛邊三輪。

騎樓老街這裡的騎樓要比東門菜市場那邊看起來更典雅一點,白色的牆,白色的柱子沾惹了一點曆史的斑駁,某個二樓陽台拉著一條繩,上麵晾曬著女人很時髦的衣服,勾起南易的浮想聯翩。

可惜,正在南易糾結要不要往單打獨鬥的方向聯想時,一個女人就出現在陽台,又是幾件衣服掛到晾衣繩上,出於對女性的尊重,他沒有在腦海裡去勾勒她的長相,隻是稍稍有點擔心自己晚上會做噩夢。

騎樓,旗袍,鎖骨處細密的汗珠,一陣澹澹的脂粉味,扭動著腰肢從邊上經過,帶走了舊時光。

用一段想象的民國情調驅散噩夢,南易的目光繼續在騎樓上徘回,偶爾也會把目光停留在騎著自行車,戴著白色遮陽帽,秀發黑長,白色襯衣,五彩斑斕黑長裙的女人身上。

心有餘季,沒去看臉,留下無限的想象空間。

在騎樓間,南易的眼睛得到了救贖,七拐八拐,一行人上了解放路。

解放路很窄,人很多,屋很舊。

在擁擠的書攤前買了幾本雜誌,南易一行就沒作多停留,直接離開坐上車,駛上濱海大道往海邊過去。

濱海大道上車牛參半,不時的就會經過牛繩被綁在一塊的水牛群,一個人手裡拿著細細的竹條,揮舞著,趕著牛向前。

到達海灘,南無為之前壘的城堡還在,隻是被風沙侵蝕了一點。

南無為去翻修他的城堡,南易架起沙灘椅往上麵一癱,拿起一本《大眾電影》就開始蕩滌自己的靈魂。

封麵是熟人,曾經在斯嘉麗那裡當鐘點工的陳瓊,聽說現在了不得了,已經是有國際知名度的巨星。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