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七章(2 / 2)

他說得飛高,便是由踩著屋頂跳躍,變成了踩著樹梢,確實平穩了,但透過蓋頭下麵所見的畫麵則更嚇人,隻覺得他們所處的位置幾乎高聳入雲,耳畔還能聽見飛鳥展翅的聲音,地麵遙遠得幾不可見,人影都仿佛縮成了一個小點。

被有些寒涼的夜風吹拂著,賀蘭瓷連忙閉緊雙眼,縮在他懷裡,不敢隨便動彈。

身體緩緩下落。

陸無憂腳尖一點,踩著簷角,將賀蘭瓷輕輕放在屋脊上,道:“行了,就坐這吧。”

賀蘭瓷低頭一看,發覺此地下麵幾乎正對著陸無憂的宅邸,有樹枝掩映的陰影,她看著屋簷瓦片回想方位,突然憶起陸府後麵臨街處確實有一座高塔。

倒是剛好適合俯瞰――可一般人也不可能想到會來這裡俯瞰。

陸無憂坐在她旁邊,賀蘭瓷從蓋頭下可以看見他一條腿伸直,一條腿支起,手臂微微搭上膝蓋,新郎吉服的大紅衣擺有些隨意地散在高塔傾斜的屋頂上。

隨後他用長指比了一個“噓”,道:“你聽。”

賀蘭瓷隨之低頭傾聽,又等了一會,隻見本應是他們新房的位置傳來了一些模糊的爭執,隨後便是一聲女子的慘叫聲,那慘叫聲越發高亢,幾乎有些崩潰。

“……怎麼會是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應該是陸哥哥嗎!天呐,我剛才都做了什……”

那女子的聲音越發尖細,隨後似被人捂住了嘴。

裡麵說話的聲音漸小,又過了一會,似聽見一個男子怒不可遏,但極力壓抑的怒喝,這聲音賀蘭瓷遠遠聽到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一會,他們新房裡走出了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幾乎有些倉皇地往後門外逃走。

陸無憂的指尖輕輕一點,指在了他們院外的一處樹杈上,給她介紹道:“那邊的黑影是,剛聽聲音過來的錦衣衛。”隨後他又指向了另一處,“那邊是東廠的番子。不知道還有沒有彆家的探子,我們成親的日子可真是熱鬨。”

賀蘭瓷從驚愕中回神,道:“……剛才是,二皇子和公主?”

“原本隻是有備無患,沒想到還真遇上……”陸無憂一手托著下頜,另一手抬起,在斜飛而來的枝頭上,輕折下一根有些礙事的樹枝,道,“我讓府裡的人都歇了,隻留下一兩個人盯著,誰能想到蕭南洵會趁著我在宴上,偷溜進新房欲行不軌,當然也更料不到,蕭韶安會讓侍女把頂替你的丫鬟打暈,試圖自己裝成新娘。”他語氣誠懇道,“我聽到的時候,也很驚訝。”

他這麼一解釋,賀蘭瓷是徹底懂了,頓時一陣後怕,她如果真的留在新房裡……

卻聽陸無憂繼續道:“放心,要是你留在新房裡,也不會出這種事,我又不是不會派人在門口守著,隻是到時候處置起來會有些棘手。現下這樣就簡單許多,隻要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就行。”

賀蘭瓷道:“不會牽連到我們?”

陸無憂雙手撐著後腦往後倒去,語氣有些散漫道:“當然不會,我們人都不在府上呢,是他們自己欲行不軌還撞了個烏龍……對了。”他似乎想起什麼,又坐了起來,“我幫把你蓋頭揭了吧。”

“你不是說要留點儀式感?”

賀蘭瓷倒是無所謂。

陸無憂笑道:“本來覺得成親一輩子就一次,自然禮數周全儘善儘美比較好,不留遺憾嘛。現在又覺得,清風拂麵,皓月當空,似也不錯。”

今夜是滿月,確實月色撩人,一輪銀盤當空高掛在漆黑天穹中,俯瞰著上京城裡的萬家燈火,流瀉下來的輝光也極溫柔。

高塔之上本就是絕佳的賞月之所,心曠神怡之下撩得人微微熏然。

話音一落,陸無憂便稍稍俯身靠近了賀蘭瓷。

賀蘭瓷也側了點身,轉過頭。

陸無憂的手指沿著蓋頭邊緣,輕輕往上掀動。

頂著這蓋頭大半天沒見到人,還不覺得如何,此刻賀蘭瓷卻莫名有了幾分緊張。

蓋頭掀起,一點點露出了賀蘭瓷的下頜,和塗了口脂越發豔麗的唇,她唇形優美,唇珠飽滿誘人,增一分則厚減一分則薄,很適合親吻。

陸無憂動作頓了一下,最後乾脆一把將蓋頭揭開。

賀蘭瓷猝不及防,長睫“唰”得抬起,露出下麵那雙美得令萬物失色的瞳眸,姚千雪親手給她妝點的,其實脂粉沒塗多少,但她本來就十分顏色,稍稍凸顯,便更無法直視,叫人覺得,從眉梢到眼角,到鼻尖到唇瓣,這張仙顏神貌的臉,無一處不是令人癡迷的。

隻心驚這樣的美貌是容許被人看到的嗎?

陸無憂微怔了怔。

若隻是這張臉,已是他看過多次的,可今日她還穿了那件他親手送的,極儘奢華的大紅嫁衣,將她本就盛極的容顏襯得更盛,恍惚間,竟令陸無憂仿佛回到了那夜。

在昏紅的光影裡,少女柔若無骨,麵紅如酥,眼眸含淚,無助又隱隱含著一絲渴望地看向他。

“你怎麼了?”

賀蘭瓷見他發呆,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打扮,嫁衣應該沒亂,她又摸了摸腦袋上,鳳冠和金釵也沒亂,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陸無憂。

而那邊,陸無憂正垂著視線,鬼使神差地靠了過來。

賀蘭瓷單手撐了一下屋脊,待發現陸無憂的視線落點在她的唇上,她慌了一瞬,道:“……你乾嘛。”

卻沒發現自己的聲音軟軟的。

在即將靠近的前一刻,陸無憂猛然回神,光速抽開了身,新郎吉服的衣擺也在地上滾了一圈,他用手按著額頭,意識到自己剛才昏了頭。

那夜殘留的畫麵太強,以至於他根本沒法徹底剝離開,所以剛才才被輕易地蠱惑。

賀蘭瓷看見他微微泛紅的頰,此時才像是突然想起他身上散發的淡淡酒氣,有了幾分猜測:“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啊?”

陸無憂也才想起他在婚宴上被灌的酒,道:“……也不算多,就百來杯吧。”

賀蘭瓷:“……???這還不多?”

陸無憂道:“我千杯不醉的。”他頓了一下,又道,“隻是稍微有點上臉。”

賀蘭瓷覺得他在吹牛:“彆逞強了,我們下去,給你弄點醒酒湯吧。”有時候她哥在外頭和狐朋狗友喝多了,她也會叫人煮好送去。

陸無憂轉眸來看她,這會瞳眸倒確實很清澈,神色也清明,不像醉酒的模樣。

“我真的沒醉。”他隨手翻出自己偷渡上來,準備看戲時用的酒壺,和一對瓷杯,“甚至還能再跟你喝個合巹酒,也沒問題。”

賀蘭瓷狐疑地看著他道:“那你剛才靠過來是想乾什麼?”

陸無憂拿著酒杯的手停住,道:“……想給你擦擦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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