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憂的聲音隔了一會,才飄過來道:“我不小心看到的……你不用太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
賀蘭瓷又絞了絞頭發,決定今晚乾脆睡在外麵了,順便把小冊子藏到衣服箱子的最裡層。
陸無憂似乎還試圖安慰她道:“知道我要成親,同僚也給我塞過,書架上就有……不過後來他們似乎更擔心我能不能活著到娶妻。”
賀蘭瓷轉頭去看臥房外間擺著的小書架,她剛才還準備從上麵抽一本下來睡前讀讀。
最後她才聽見陸無憂的聲音,很輕緩道:“你不情願,沒人會強迫你……本來我們也隻是權宜之計,沒說一定包含那種事情,所以……”他聲音平平,“用不著害怕。”
賀蘭瓷動了動唇,竟一時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本來既然已經嫁給他,又不是假成親,自然默認會發生那種事情,更何況之前也已經發生過,她視之為義務,並不覺得如何,陸無憂也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
可陸無憂既然這樣說了。
“我不是怕,我……”賀蘭瓷語塞了一瞬。
其實多少還是有點怕,不然不會新婚夜上個榻都猶猶豫豫半天,上回是中了藥,意識不清明,醒來時就已是事後,可猶記得當時身不由己的感覺。
說到底,她和陸無憂之前彼此都看不上眼,這件事本來就透著尷尬。
上回尷尬,不代表成了親就不尷尬。
但她還是猶豫了一會,道:“這是不是對你不太公平?你想……”
陸無憂打斷她,道:“……賀蘭小姐,你想不想睡覺了?”
賀蘭瓷道:“……哦。”
陸無憂道:“彆睡外麵,被人看見不好。”
賀蘭瓷不由道:“……那陸大人,你今晚還睡地上嗎?”
陸無憂:“……”
不用聽回答,都能感受到陸無憂的掙紮與糾結,賀蘭瓷乾脆轉回臥房裡間,把昨天陸無憂用的被褥再抱出來,道:“要不我們一人睡一邊,這樣就礙不著了。”
陸無憂思忖了一下,道:“……行。”
一人一床被子裹著睡,確實閉上眼睛還能假裝是自己一個人在睡。
賀蘭瓷昨晚本就沒睡好,今夜更是犯困,裹緊被子合上眸很快就因為疲倦而迷迷瞪瞪。
可陸無憂因為下午補眠,導致他現在根本半點不困,而身旁少女正呼吸輕軟——她居然不緊張了!
也對,看小冊子是他,又不是她,她可能壓根都沒打開過。
陸無憂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坐起身,賀蘭瓷見狀,迷迷糊糊地轉過頭,道:“……你不會又要去下麵睡吧?”她還很好心地說,“剛才褥單我就放在那邊的椅子上。”
……她昨天不是還難以置信地勸說他嗎,怎麼今天就一副很能接受的樣子?
陸無憂在寂靜又漆黑的夜裡,感受到一股微妙的不爽。
“……賀蘭小姐,你昨天說我能親你,今天還能親嗎?”
賀蘭瓷因為困倦其實已經不太能反應過來陸無憂在說什麼,隻隱約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便點頭道:“你親快點,我要睡覺。”
話音未落,陸無憂已經整個人覆了過來。
最終,他成功的讓賀蘭瓷,也沒能睡好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賀蘭瓷隻記得自己被陸無憂按在榻上,親得渾身酥.軟,寢衣都散開了,唇齒間全是斷斷續續又無力的嗚咽聲。
她有些著惱地在淨室裡漱口淨牙。
陸無憂淨牙的時間比她還長。
賀蘭瓷不由轉頭看他,陸無憂道:“糖吃多了,多注意點。”
賀蘭瓷:“……”行吧。
吃過早飯,陸無憂道:“翰林院臨時來人告知,我要是身體康健了,過幾日可能就要回去了。今日無事,你要不要出門踏青?”
賀蘭瓷一愣:“怎麼踏青?”
她家是沒有這個規矩的。
陸無憂道:“就到城外隨便看看風景,上次郊祀見你兩眼放光……”
被他形容得如此離譜,賀蘭瓷連忙道:“我沒有!”
陸無憂笑道:“不過遇上曹世子那個事,估計你也沒有心思逛。我已經叫人備了車,你要是想去,換個衣裳收拾一下,我們便出門。”
他還特地強調換個衣裳。
賀蘭瓷確實很想出門,她換了昨天那件湖藍的衫裙,又翻出帷帽,正要戴上,聽見陸無憂道:“你要是不想戴,就不戴了。”
“可……”她的臉真的很容易惹事。
陸無憂道:“你都已經嫁人了。”
嫁人之後,不許妻子拋頭露麵的更是比比皆是。
賀蘭瓷還是緩緩放下了帷帽。
——如果可以她其實自己也不想戴。
陸無憂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著她道:“你戴著這玩意,到時候怎麼看風景?”
這會白天,天氣已漸漸有些熱,車軲轆咯噔咯噔便出了城,賀蘭瓷小心掀著簾子看,道:“我們去哪?”
陸無憂道:“先前從翰林院同僚那聽說的,城外有一處荷花潭,這時節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運氣好還能有蓮子吃。不過蓮子性寒,你彆多吃。”
馬車停下時,已經能看到高照的日頭下,遊人往來如織。
青葉體貼地遞了把紙傘過來。
陸無憂直接塞給了賀蘭瓷。
她撐著傘,發覺罩不到陸無憂,於是努力舉高了手。
陸無憂:“……?”
賀蘭瓷道:“你彆看我了,我胳膊就這麼長。”
這次換陸無憂無語道:“你就不能隻打你自己?”他補充道,“我又曬不黑。”
賀蘭瓷道:“……其實我也曬不黑。”
“算了。”陸無憂抓過傘,撐在兩人腦袋上,“彆磨蹭了。”
旁人聽不見他們令人無語凝噎的對話,隻看見月白衫子的俊美少年郎正舉著一柄天青繪煙雨圖的紙傘,身側則走著一位穿湖藍衫裙美得令烈日暗淡的仙子般的少女。
遠遠看去,便叫人感到賞心悅目,似乎心靈都為之滌蕩。
隻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美妙的畫麵。
沿著一條花叢長道一路直走,便能看見兩池巨大的湖水,仿佛無窮無儘的蓮葉遮蔽著湖潭,亭亭玉立的菡萏錯落綻放,湖水間有石橋,有棧道,還有幾座小亭子。
賀蘭瓷許久不見風景,是真的有些看呆了。
殊不知,這一路他們看風景,彆人把他們當風景看,時不時便有駐足者,就連旁邊擺攤賣畫的畫師,都忍不住提筆勾勒了幾筆。
陸無憂撐著傘,跟她走完了長長的木棧道,有心想取笑兩句,不過想起什麼,到底沒說出口。
湖潭的儘頭,是供遊人休憩之所,有些賣點心和豆沙湯的,還有耍把戲的,擺攤賣小東西的,類似香囊手帕等等,總之十分熱鬨。
賀蘭瓷跟幾百年沒出過門似的,看什麼都有些新鮮。
隻是她著實生得太晃眼,走到哪個攤前,隻是看看,都有人忍不住道:“小姐,你要是喜歡,我送你兩個,不要你錢。”
陸無憂又不能真的讓她白拿,便跟在後麵付賬。
這下連攤販都眉開眼笑起來:“公子和小姐當真是一對璧人啊。”
賀蘭瓷拿了兩樣,就有點不好意思了,說:“算了,不要了。”
陸無憂默了默,道:“你這條裙子就七八兩了,夠把在場所有攤販都買幾遍,還綽綽有餘。”
賀蘭瓷側頭震驚看他。
陸無憂不得不壓低聲音,對她道:“你想要就要,賀蘭小姐,我買得起,但丟不起這個人,謝謝。”
賀蘭瓷看著那些點心道:“會浪費。”
陸無憂道:“回去分給府裡其他人不就行了。”
霜枝也跟在後頭道:“姑爺說得對!”
賀蘭瓷不由轉頭看她。
你站哪邊的?
等賀蘭瓷終於逛累了,兩人找了一處涼亭休息,還沒等坐下,就聽見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男聲。
“……是在下思慮不周,技藝不精,惹得魏小姐不悅,在下在這賠禮,但、但……”
而另一個略有些尖細的女聲則道:“讓你套個圈你都套不中,你有什麼用!氣死我了!我真不該聽爹的話跟你出來……”
賀蘭瓷一抬頭,就看見林章那張俊秀的臉上寫滿了無奈,旁邊站了個衣著華貴的嬌俏少女。
陸無憂也腳步一停,道:“原來是少彥和……魏二小姐。”
那少女看見陸無憂,頓時眼前一亮。
賀蘭瓷陡然反應過來……魏二小姐,不是那個想拿麻袋套陸無憂,結果套錯人的康寧侯二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