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七七章(1 / 2)

第七十七章

“你剛才叫我什麼?”

陸無憂聞聲, 正壓著紙頁的手指一頓,隨後桃花眼便揚了起來,有波光瀲灩。

“……”

她又不是沒叫過,陸無憂這麼意外做什麼。

還是……他還不滿意, 想讓她再換一個?

賀蘭瓷琢磨著, 難不成要叫“夫君”、“相公”之類的, 可又隱隱覺得有些肉麻,還沒琢磨明白,就聽陸無憂又道:“再叫一聲。”語調頗不正經。

旁邊還有人看著呢。

賀蘭瓷忍不住正了正色道:“大人, 我們先忙公務吧。”

陸無憂這才又收回了視線, 把尾音拖回來道:“行吧, 那晚上再叫……匪自然是要剿的, 不過不是得師出有名。”說著, 他抽出了其中一張狀紙遞給賀蘭瓷。

賀蘭瓷接過一看,是本地百姓狀告附近流寇劫掠的, 看日子,都過去半年有餘了, 顯然他們指望本地官府剿匪是很不現實的。

“這類關於盜匪的先放到一起, 一會合計看看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惡。”陸無憂一邊看,一邊嫻熟地分類,“什麼婚姻嫁娶、戶役、繼立、債貸等等雞毛蒜皮的, 待會先處置了。其他縣衙的事情,還得請教那位柳通判——等他睡醒吧。”

賀蘭瓷也一行行看下去,歡快地應聲:“嗯。”

“對了……”陸無憂突然想起,“大雍律你熟嗎?不熟的話我帶了……”

賀蘭瓷抬眼看他道:“我爹是左都禦史。”

“嗯?”

“他以前在刑部的。”

陸無憂繼續笑著道:“嗯?”

賀蘭瓷道:“家裡擺得最顯眼的就是那本大雍律了,很難不看到。”

她本來想說自己滾瓜爛熟,但又覺得過於托大, 還是謹慎為上。

陸無憂指尖在文書上輕點著笑道:“那剛好,過段日子要真去剿匪,我估計沒工夫天天坐堂,到時候你就替我暫代一下。”

賀蘭瓷一驚:“……!你真不找師爺了?”

“都跟你說了,你不就是……”陸無憂口氣仍很尋常,“當然,你要是不想做的話,我再找找彆人。”

雖說賀蘭瓷也聽過有些女子給夫或父兄為幕僚,但……

她也不好意思高興的太明顯。

掩飾似的翻著手下的文書,賀蘭瓷一本正經道:“想做的。”

陸無憂看著她唇邊微微翹起的嘴角,轉頭對那位裝作什麼都看不見的吏員道:“來跟我說說你們隨原府的情況,順便把其他卷宗賬本之類也都拿過來。”

***

柳通判睡了兩個時辰,就從他的通判宅裡爬起來。

剛起來便聽見公堂裡驚堂木響,他整個人都一驚,知府老爺久疏政務,一時間他還以為是對方突然轉了性,或者是他產生了錯覺……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府裡來了新的推官。

他連忙穿衣洗漱出門,匆匆趕去。

大冬天還怪冷的,隨原府的府衙公堂裡燒了炭火,暖烘烘的,外麵圍滿了看熱鬨的人,男女老少皆有,還有一波波等在堂下似是準備上堂的百姓。

公堂之上,正當中坐著那位俊逸出塵,姿容不凡的狀元郎,而他右首則是他那位豔冠上京,容貌美得異常不真實的夫人,此刻她正拿著筆,垂頭快速記錄著什麼。

出現在他們偏僻窮陋的府裡,這畫麵居然還顯得有點過分奢侈。

外麵的百姓也是議論紛紛。

“這位公子哥真是新來的官?怎麼長得像畫上的人似的……”

“他夫人才是呢!我從來沒想過人能長成這樣。”

“他們真是要審案啊!”

“你剛來的吧?剛才都審完十七八樁案子了,全是當堂決斷!”

柳通判走到近前,就聽見堂下的人叫道:“大人啊,是她家婆婆自己要把孫女賣給小人為奴的啊!小人錢銀都給過了,現在又來問小人要人,哪有這個道理。”

堂下另一婦人哭道:“奴家當日生病,並不知情,哪知婆母偷偷將小女拿去賣人……”

旁邊則有一老婦怒目而視道:“誰讓你這賤人鬨到公堂上來的!”

雙方吵成一團。

新來的陸大人一拍驚堂木,則淡淡道:“先將此二人,拖下去杖八十。”指老婦和買主。

眾人皆驚。

“大人!您在說什麼呢!”

“為何要打我們!”

陸無憂繼續淡淡道:“依大雍律,略賣子孫為奴者杖八十,若買主知情,並與犯人同罪。咆哮公堂則一律杖二十*。你們繼續。”

雙方實不敢鬨了,連聲求饒,開玩笑,八十杖打下去,命都要少半條。

隨後才聽陸無憂不緊不慢地開口宣判,婦人方破涕為笑。

賀蘭瓷奮筆疾書,心頭還微微詫異,不過之後憶起民間讀書人以外識字的都是少數,至於大雍律,非刑部官員仔仔細細讀過的人也不多,百姓不知而犯法並不稀奇。

那邊陸無憂已經拿卷宗開始下一樁案子了。

“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怎麼感覺他一天能審完過去知府老爺一個月,啊不,一年的案子!”

賀蘭瓷抄完判詞,瞧見帶著驚奇眼神的柳通判,隨即便看向陸無憂。

陸無憂回了她一個“很快休息”的眼神,迅速定奪完,便宣布暫時休堂,明日再審。

賀蘭瓷繼續把判詞抄完,才擱筆,揉了揉手腕,還沒進後堂,就被陸無憂捉住了腕:“累了沒?我是不是速度快了點……”

“還行……”賀蘭瓷點點頭道,“你語速挺慢的,我再練練,速度加快點就能跟上了。”

柳通判跟著後麵進來,站在門廊,咳嗽了一聲,表示自己也在。

賀蘭瓷迅速且偷偷地,把手從陸無憂掌中抽出來。

陸無憂有些不滿地瞥了她一眼,不過很快便笑著對柳通判道:“柳大人,我任本府推官,掌刑名。知府不在,我擅自開堂,不知是否僭越?”

柳通判聞言倒是笑得跟朵花似的,胖臉看起來格外和藹:“陸大人,稍等。”

他矮胖的身子迅速滾去閣庫,不多時拿了個方盒子過來,道:“來,陸大人,這是本府的官印,先前由我暫管,如今就先托付給你了……我再去睡會。”

有人願意乾活,他再睡個回籠覺,豈不美哉!

奈何他人還沒滾走,命運的後頸脖就被拽住了,陸無憂語氣也很和藹道:“柳大人且慢,關於在晃州剿匪,下官還有許多事要與柳大人相商。”

柳通判懵逼:“……???我們什麼時候要剿匪了。”

他眼裡就差寫著“你瘋了?”。

陸無憂氣定神閒地笑道:“就現在。來人,泡個茶,柳大人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賀蘭瓷莫名起勁,自動自發準備去泡茶,被陸無憂一把攥住胳膊:“沒讓你泡。”

“嗯?但我也會。”

“你給我泡就行了,給他泡乾嘛。”

柳通判:“……”他定了定神,苦口婆心道,“陸大人,雖然我很能理解你誌向遠大,但是剿匪此事我勸你還是作罷,你知道我們官衙上下一共多少人嗎?這晃州的盜匪又有多少人嗎?不瞞你說,這晃州的盜匪有三大幫,又稱三大害,加起來可能足有上萬人,堪比一支民兵。我們在府城裡解決一點百姓疑難就行了,沒必要去招惹……”

沒必要去送死啊!活著不好嗎?

而且就那點俸祿,這地方也沒可能升官,大家混口飯吃而已。

如果是以前賀蘭瓷可能會讚同他,但如今見過陸無憂無數行徑,她莫名也生出了一些樂觀的信心,便道:“柳大人,事在人為,你且相信他一些,而且……”她把整理好的卷宗和文書拿過來,“晃州的盜匪罪行累累,確實攪擾得民不聊生,長此以往,晃州隻怕會越發窮困。”

柳通判聽她溫言細語說話,神情一晃,偏偏眼前這位美得不像話的夫人還模樣十分認真,他差一點就信了!

清醒過來,柳通判隻覺得格外可怕。

這對小夫妻怕不是一起在發瘋吧!還要把他忽悠上賊船!

他斟酌著道:“要不,陸大人你真有什麼想法,你與你夫人自己決定吧……就不用捎帶上本官了,你要是因公……”殉職了,“我會為你向朝廷上報的。”

陸無憂道:“那府衙上下,我都可以差遣?”

柳通判顫聲道:“……你彆把人都折騰死了就行。”

陸無憂微笑道:“那自然不會,不過還有些其他事。”他找出賬本來,“剿匪還是需要些本錢的,今冬的稅好像隻收上來三成不到?我看了下,似乎欠稅的都是本地的大戶?”

他才來幾個時辰啊!這人是不是過於勵精圖治了?

柳通判無語地點頭道:“是這樣沒錯,但是這些大戶,陸大人你最好也彆去招惹。”

“為何?”

柳通判壓低聲音湊過來道:“其他地方的大戶都是家中有人在上麵做官,不好招惹,但我們這的大戶不光如此,有的還和對麵做生意的……”

對麵自然指的是北狄。

這裡是邊境,雖然理論上兩國通商受嚴格管轄,但晃州越靠近邊境越是三不管地帶,通商利潤又巨,總有上麵有人的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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