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賣雜貨的地方,前麵一段霍然開朗,有不少穿著奇裝異服的商人,還琳琅滿目擺著些她甚少見過的物什,比如一整張的虎皮,連著虎頭滴著血,掛在台子上,甚是招搖。
她不由震驚。
陸無憂隨手指了旁邊的毛絨絨的純白狐圍道:“邊境,上京不可見的稀奇玩意自然多些。要買麼那個,還挺適合你。”仿佛知道賀蘭瓷在想什麼,他還補充道,“這邊都很便宜。”
賀蘭瓷微微顫聲道:“不用了……不可能便宜吧。”
她看到了東珠,色澤晶瑩,光華熠熠。
當初麗貴妃眉心就曾綴著一枚碩大的東珠,這種蚌珠需要下水人力采摘,一顆難求,價值千金,現在她看見仿佛隨手擺在那裡的一顆顆東珠。
陸無憂道:“比尋常物什貴當然還是貴的,但不會有上京那麼離譜的價格,相對便宜,也可以以物易物。這玩意轉手賣去上京,就能大賺一筆。”他拿起一顆掂量了一下,袖底翻出一柄銀光璀璨的匕首,問對麵的商人,“這個換嗎?”
商人接過他手裡的匕首端詳,吹毛斷發,實在是柄寶刀,最終笑著點頭,用帶著邊塞口音的聲音道:“換。除了你手裡那顆,你要不再挑兩顆小的,能給夫人做個耳墜子什麼。”
陸無憂拿完,轉手就塞進了賀蘭瓷手裡。
賀蘭瓷隻覺得手心一燙,像捧著個巨大的火盆,欲言又止。
往前走了一段,陸無憂才慢悠悠道:“那柄匕首在上京賣不到二十兩,但這東珠你拿回上京賣,能賣個三四百兩吧,血賺。留著,等哪天我真的把家敗光了,說不定還能救個急。”
他以為賀蘭瓷會不收。
誰知道,她站住腳步,突然道:“那多買點,回上京賣,豈不是能……”
陸無憂道:“當然,不然這窮鄉僻壤哪來這麼多大戶?”
賀蘭瓷琢磨著也是,她在庫房裡幫陸無憂清點他挨家挨戶上門討要的稅,錢糧折算起來居然能有近兩萬兩銀子。
她人都傻了,一度懷疑陸無憂是去上門打劫,還很小心謹慎地把他拽進庫房裡,拴上門,輕聲緊張問他有沒有乾什麼不合律法的事情,大家早做商量。
結果陸無憂先是笑,笑完之後,把她抵在門板上親,一邊親一邊含含糊糊道:“不,用嘴和腦子換的。”
親到賀蘭瓷都在他懷裡軟下來,才把自己畫大餅的事情跟她說了。
賀蘭瓷攀著他勉強站穩:“你真打算疏通河道和修堤?”
陸無憂摟著她的腰道:“有這個打算,不過河道衙門還能商量,指望朝廷撥款是不可能的,隻能自己想辦法。”他語氣尋常道,“這裡通路確實不便,我們走陸路,可能要比水路晚半個月到,但水路狹窄,吃水淺又不利於行商,所以哪怕是單純為了我們日子好過點,能把水路拓寬,河道疏通了,也會舒服很多——不像現在想要張做工好結實點的床都沒有。”
賀蘭瓷覺得陸無憂說得輕巧:“但是這需要很多人力,錢銀,以及……你知道怎麼疏通河道嗎?”
陸無憂理直氣壯道:“當然不知道,所以我剛修書一封給我外伯祖父,讓他介紹點能乾的人來。”
賀蘭瓷這才猛然憶起,他外伯祖父周固文就在工部任職,還是都水清吏司的郎中,對這些水利工事也應當很熟,她不由道:“所以你昨天寫家書是在寫這個???”
陸無憂笑道:“不然你以為?”
她跟他成婚這麼久,壓根就沒見過他怎麼寫過家書。
“……還以為你日子過得太苦想家了。”
陸無憂隨口道:“絕不可能,我壓根就不怎麼糾結於情……”他頓了頓,岔開話題,“對了,人手剿完匪不就有了,至於銀兩我這不是正在籌……”
***
“發什麼呆呢?”
賀蘭瓷托著東珠,把思緒抽回來,糾結道:“那我們要也想辦法賺點嗎?不然你收上來這些錢銀……”估計也是不夠的。
陸無憂道:“自己做生意太麻煩了,也有風險,沒必要事事親力親為,我已經準備去找東風不夜樓——就是那個和我家有往來的商號,讓他們也稍微出些,等真的疏通以後往來貨運,可以免征或少征他們船稅或關稅,具體還可以再商量,反正商人為利,也不會讓他們吃虧……說不準,晃州境內的兩國通商也可以稍微規範一二。”
賀蘭瓷想了想道:“我姑父以前在戶部,對這些應該很熟,我也去信一封幫你問問。”她晃了一下神,“你真的在被貶謫嗎?”
陸無憂聳肩道:“改善生活而已,總不能晃州窮苦,我們也得過窮苦日子,話說……”他轉眸看她,“你要捧著那個東珠多久?”
賀蘭瓷臉頰一紅,猶豫著,揣兜裡了。
恰好他們又路過一個首飾鋪子,這邊不管是發簪還是耳墜、戒指、項鏈都格外風格粗獷,彆有風情,陸無憂見她看去,有些意外,難得賀蘭瓷會對這些感興趣,怕她不好意思,他立刻停下腳步道:“我在這等你。”
賀蘭瓷略略遲疑,還是點點頭,快步走了過去。
停在攤子前,賀蘭瓷低著頭,指向一枚男子發簪,小聲問商人:“這個多少錢?”
陸無憂等到賀蘭瓷回來,才見她臉頰似乎比走之前還更紅一些。
她嘀咕道:“你還說這裡便宜……”
陸無憂忍不住逗她:“所以你是買了幾百兩嗎?”
賀蘭瓷抬高聲音道:“我都沒帶那麼多銀子出來!”
“我帶了,你真要是想把鋪子買下來,也不是……”
陸無憂話音未落,就看見賀蘭瓷攥著什麼,手忙腳亂地往他懷裡一塞,塞完,她偏過頭,頰邊緋色一片,含糊道:“我沒怎麼買過這些,要是你不喜歡……”
他低下頭,隻見自己的掌心,正擺著一枚嵌了銀紋,簪身如蟒,色澤漆黑古樸但造型風騷張揚的男子發簪。
簪身上帶著她手指緊握殘留有的餘溫。
賀蘭瓷還在有些窘迫地輕聲道:“不是特彆貴,我就是一眼看去,覺得還挺合適……”
好一會,她才聽見陸無憂輕而低的聲音:“給我的?”
賀蘭瓷緊張道:“……都塞你手裡了。”
陸無憂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很傻。
隨後,他很快便一根根手指收攏,握住那枚簪子,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般,輕笑道:“在你眼裡我就這個形象?”
“……所以你不喜歡嗎?”
“當然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無獎提問:某人此刻心裡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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