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商鹿有史以來度過的最溫暖的新年。
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吃年夜飯放煙花，一家人在一起嘮著家常。
是商鹿最喜歡的平凡卻又幸福的生活。
當天晚上。
聞人言把自己的貓提了過來，打開商鹿家門給兩隻貓喂食之後,又去隔壁牽走了遲宴的狗。
在合家團聚的日子裡,他一個人迎著冷風遛著兩隻狗。
聞人言在心中暗暗發誓，他再也不要和遲宴打賭了,大過年的人家夫妻恩愛把家還,而他作為單身狗隻能含淚跟在兩隻狗身後撿狗屎。
身體冷,心更冷。
＊
春節過後，《惡》的劇組正式開機。
這次是熟人局，拍開機照的時候商鹿和林顏顏給宋澤謙身後舉了個“天使”光環道具，被他瞪了足足一個星期,兩個人在劇組呼吸都不敢大聲,這事才翻篇。
而飾演他們小時候的演員基本上也都選好了,除了商鹿的那個角色。
宋澤謙看向商鹿,很為難道：“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也不知道你有沒有人選推薦。”
商鹿表情複雜：“你都已經把小米接到劇組了,還在這裝什麼？”
宋澤謙：“……”
小米牽住了商鹿的手，小聲道：“我願意和姐姐一起演戲，我也想幫宋澤謙哥哥做一些事情。”
小孩子是最懂感恩的。
小米知道是宋澤謙哥哥和姐姐一起把她從村裡帶出來的，她想力所能及去回報他們。
商鹿低頭看她,自然也不阻攔,隻是道：“會耽誤一段時間學校的課程,姐姐給你找老師空餘時間補習，你要更辛苦了哦。”
小米使勁點了點頭，露出笑容。
小米來劇組的第一天。
晚上。
葉陸舉了個不知道哪裡拿的喇叭：“女子防身術課堂今晚開課！想要學習的請排隊報名！”
林顏顏雙手環胸：“喲，你還有這手？”
葉陸露出自信笑容：“廢話,學了好幾個月。”
他可是在幾個月前就承諾了小米，要學會了再來教她的。
當天晚上，葉陸小課堂開課了。
隻有小米很認真跟他學著，商鹿和林顏顏隻是蹲在一邊嗑著瓜子看著。
而不遠處，還響起宋澤謙的怒吼。
蔣菁無奈揉了揉耳朵，看了過去：“許則是不是忘詞了？”
商鹿歎了一口氣，道：“習慣了。”
林顏顏同樣無法理解：“我開始懷念宋導對我們冷嘲熱諷的日子了，起碼很文明，沒想到進組之後他輸出居然是靠吼啊。”
商鹿從耳朵裡拿出了一團棉花，道：“看來還是得多準備一些。”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一起歎氣。
蔣菁起身道：“我今天的戲拍完了，就先回酒店陪軟軟了。”
林顏顏翻了翻劇本，道：“下場戲是我的，我先過去準備了。”
兩個人說著便一起走了出去。
商鹿為了小米自然還是得留在這裡，一邊吃剛拆開的餅乾一邊看著他們繼續訓練。
葉陸教的很認真，小米學的也很努力，隻是她看得有點困。
商鹿靠在沙發上，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耳邊是葉陸和小米交流的聲音，她並不覺得吵鬨，反而覺得在這樣的氛圍裡是輕鬆的。
沒過多久，她便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等商鹿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是趴在彆人背上的。
她並沒有睜開眼睛，反而將手環得緊了些，小聲喊道：“……遲宴，小米呢？”
遲宴回答：“林顏顏收工的時候帶她一起回去了，她好像買了些新的玩具，小米今晚和她睡。”
商鹿感到無奈：“她們肯定又要熬夜了。”
林顏顏每次買到些新奇的玩具，便會拉著她和小米一起研究。
遲宴則是替小米說話：“小孩子玩高興了，偶爾沒分寸很正常。”
“也是。”商鹿其實也並不太約束小米，隻是嘴上抱怨那麼一句而已，還是儘量讓孩子怎麼高興怎麼來。
商鹿也不再提這件事，而是抬起頭看著眼前星空，有些懷念道：“遲宴，你還記得高中第一次送我回家嗎？也是這麼背著我的。”
遲宴的聲音懶洋洋響起：“是啊，那天你跑到最後腿都在打顫，連路都走不了。”
商鹿環在遲宴胸前的手給他來了一拳，道：“那還不是你的錯？要不是你笑的太誇張了差點從牆頭摔下去，我們偷聽的事情也不會暴露，更不會那麼狼狽逃跑！”
“是是是。”遲宴也不反駁，順著她的話道：“我認錯，我認罰。”
商鹿想了想道：“那就罰你永遠為我善後，無論我做了什麼好的不好的事情，都要陪著我。”
“我答應你。”遲宴說著抬手將商鹿往上托了些，兩個人的身體貼合的更近，才道：“未來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接你回家。”
商鹿沒說話，隻是將臉埋在了遲宴的肩頸處，聽著自己的心跳，感受著他的體溫。
這一切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
許久。
她才小聲道：“遲宴，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她可以對他撒嬌，偶爾還會發點小脾氣，不用去思考對錯，也不用有任何顧慮。
在他身邊，她可以不那麼講道理，也不需要太懂事。
因為被愛的人有權利任性。
而愛人與被愛，都很幸福。
＊
《拯救計劃》是毫無懸念的春節檔電影票房冠軍，彆說春節檔了，接下來大半年也沒有電影能和它相提並論。
六十億的票房讓嶽齊認為自己的電影是年冠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直到國慶檔，《惡》正式上映。
宋澤謙沒有在宣傳上花什麼錢，但是他向來選擇實力派演員，這次幾乎是全員流量的打臉選角，早已吊足了觀眾們的胃口。
宋澤謙足夠大膽，沒有安排點映而是選擇直接上映，更加直接去麵對真實的觀眾群體。
電影首映當天，幾乎所有做自媒體的電影人都不甘心放過這麼好的流量，紛紛想要成為第一批評價《惡》的觀眾。
而商鹿也同樣是第一次看見成片，和《拯救計劃》不同的是，宋澤謙帶著他們來電影院隻是為了看觀眾們的現場反應，並不準備進行任何互動宣傳，他們也隻是普通觀眾中的一員。
大家依舊是全員到齊，坐在的甚至是中排靠前的位置，不是什麼觀影的好位置。
宋澤謙給的理由很簡單：“忘記留票了，他們搶太快了，所以……不過坐哪都一樣。”.
所有人：“……”
這很宋澤謙的做事風格。
這個位置略有些靠近熒屏，然而就連第一排都坐滿了觀眾，相比較而言也該知足了。
商鹿拉了拉宋澤謙的衣袖，將手機備忘錄遞了過去，上麵寫著：安青在我們後麵。
安青是之前上過他們節目的蔣菁的假朋友，知名影評人，痛批過宋澤謙的上部電影。
宋澤謙倒是不在意，隻是道：“看電影吧。”
電影開頭便是特寫鏡頭，五指像彈鋼琴一般落下，鏡頭拉遠才發現女孩的手指彈奏的“琴鍵”其實是地麵上的鵝卵石。
小米飾演的小王燦蹲在路邊，身後的房子裡傳來父親訓斥毆打母親的聲響，玻璃製品摔落在地。
她沒有說話，隻是安靜低下頭，手依舊在鵝卵石上彈奏著。
畫麵轉換，修長的五指落在鋼琴鍵上。
商鹿飾演的王燦彈奏完曲子，起身接受著老師的誇讚，溫和笑笑走到了角落裡的哥哥身邊坐下。
葉陸飾演的叛逆期少年簡直就像是校霸本人，滿臉不耐煩問道：“過來乾什麼，不是說好了在學校裡裝不認識嗎？”
兩個人關於母親身體問題交談了幾句，但是因為什麼時候回家意見不合，在有同學看過來時便立刻分開。
接下來，又給了一定的鏡頭介紹著其它每一個孩子如今的生活。
努力工作的長姐，幾乎快住在實驗室的長兄，在聚光燈下優越感十足的女明星次姐，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
看起來毫不相關的五個人，直到六月接到了家裡的消息母親病逝，所有人都趕了回去。
這場葬禮辦的倒是風光，明明是妻子的葬禮，父親卻隻顧著和親戚朋友們炫耀自己這些有出息的孩子們，就像全然忘記了妻子已經離世。
而那些親戚們的臉上都是羨慕，各個舉著酒杯來恭維他。
明明是喪宴，不知道的看這熱鬨模樣還以為哪家是在辦喜事，除了幾個孩子以外，沒有人為那個死去的女人難過。
按照當地的習慣，葬禮的宴席是要辦三天才能把人安安心心送走，第一天晚上父親便急不可耐和他們談以後的養老安排，長子向來沉默，卻在此刻與父親發生了爭吵。
三天的宴席結束，父親的屍體躺在門外，嚇得正要離開的親戚腿軟。
很快警察便趕到現場，將主要警力放在了調查長子和長女身上，這兩人是他們的重點懷疑對象。
一個長期被這個家吸血，另一個才與死者發生過爭吵。
次子是村民們公認的孩子們裡與父親關係最親近的，至於次女則是哭著說自己是無辜的，求他們不要因為這件事牽連她影響到職業生涯。
至於商鹿飾演的幺女看似最為無辜，一個勁的流眼淚，甚至需要女警專門安撫她的情緒，沒有人會懷疑她和這場凶殺案有任何關係。
調查還在繼續。
一次次新的證據不斷推翻警方本以為近在眼前的真相，他們很清楚這些孩子裡沒有人完全無辜，卻又根本不知道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
但是他們暴露出來的傷口，過往的痛苦，也深深打動了每一個人。
這些警察為人父母，也同樣為人子女。
雖然因為工作原因常年接觸這個世界的陰暗麵，卻在親眼看見這些孩子們身上的傷痕，聽他們講述過往的苦難，還是無法做到不為之動容。
長女曾經為了救剛流產母親在雨夜裡跪在村大夫門口求人家來家裡看診；長子與醉酒的父親就妹妹該不該去上學的問題發生爭執被踹倒在地上忍受這一切；次女將自己上學時期得到的糖果獎勵拿回來和母親分享；次子表麵上在學校不願和妹妹說話，實際上卻狠狠揍了對妹妹動心思的同學，被學校處分的時候也一言不發；性格軟弱的幺女在父親毆打被鐵鏈鎖在床上的母親時用身體保護著她。
在這樣如同地獄般的環境裡成長，可是他們每個人都在被家人愛著，所以也想要去努力保護其它人。
苦難或許可以磨滅很多東西，可彼此間的愛卻不會因為苦難減少一分。
電影播放到此時，影廳裡已經有觀眾的抽泣聲不斷響起。
其中葉陸哭的最大聲。
直到電影播放完畢，他一邊擦眼淚一邊道：“我怎麼還騙你們呢，你們太慘了嗚嗚……”
商鹿看向宋澤謙，唇角抽搐問道：“他還不知道真相嗎？”
宋澤謙：“……”
算了，繼續看吧。
電影播放到最後，又添加了一段無聲的長鏡頭，遠景展現村莊全貌，畫麵逐漸來到了羊群中間。
其中一隻最為乾淨的母羊被主人牽扯著向外走去，然後又拿來了木桶給它擠奶。
奶水不斷流下，裝滿了整個桶，甚至要溢出來。
而主人卻沒有滿足，依舊不斷重複著擠羊奶的動作，直到鮮血一滴滴落在裝滿羊奶的桶裡，鏡頭外是母羊的哀嚎。
一隻肥胖的豬走了過來，低頭喝著桶裡的羊奶。
畫麵一轉，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羊毛，清洗好的羊肉被掛在門口。
而角落裡，幾隻小羊被牽到了木桶旁，豬還站在桶邊似乎等待著什麼。
小羊踹到了木桶，四處奔跑著，豬則是低頭喝著桶裡流出來那些殘留的羊奶。
而最後，一盤香噴噴的豬頭肉被端上了桌，門口取代羊排掛著的是用豬肉灌好的香腸。
畫麵完全暗下，就像是天逐漸黑了，直到完全黑屏。
然後再次出了片名——
《惡》。
片尾曲響起，電影徹底播放結束。
順便一提，因為葉陸參與了表演，所以OST被歐易給搶走了。
電影院裡沒有人起身離開，隨即便是掌聲雷動。
葉陸哭得更大聲了，被許則嫌棄伸手隔絕了彼此間的距離。
商鹿回頭偷看看了安青一眼，看見對方已經摘下了眼鏡正在偷偷抹眼淚。
她看向宋澤謙，笑著道：“我們贏了。”
宋澤謙難得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他閉上眼睛，道：“是啊，我們贏了。”
……
網上對於《惡》所有不看好的言論，在首映之後便被無數人反駁。
隻要是親自進入了電影院觀看了這部電影的，都說不出“用了那麼多流量就是爛片”這樣的片麵之詞。
整部電影無論從劇本鏡頭光線色彩，還是每一個演員的表演來看，都是無可挑剔的。
每一個人都和角色高度契合，讓觀眾們在看見他們的表演之後都會感覺“他／她就是這個角色”。
安青很快便發了微博，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給這部電影打了五星，然後在評論區裡對此做了回應。
【比起我來評價，我更希望大家可以走進電影院自己去看一遍，它值得五星，也值得你這一張電影票。不得不說，宋導這一次讓我感到了驚喜，那些我不太看好的那些演員們也用幾乎無可挑剔的表演征服了我。】
嶽齊是在第二天才去看了電影的，回來後也同樣給這部電影打了五星，甚至表示【我這票房年冠還沒坐夠呢，真煩】
嶽導這樣的評價讓網友們震驚。
要知道嶽齊和宋澤謙鬥了快十年，他居然認輸了，這個態度很明顯就是認為《惡》的票房會超過《拯救計劃》。
有網友們弱弱提出。
【商鹿的眼光也太好了吧】
【打敗商鹿的還是商鹿……？】
【所以商鹿下部電影拍什麼啊！@我擔工作室，能不能跟著去蹭個角色啊！】
《惡》上映僅四天，票房就突破二十億，直接成為了院線電影近十年以來的一個“奇跡”，勢頭確實要猛於《拯救計劃》。
越來越多觀眾起初是因為好奇踏入了電影院，卻又甘心為了這部電影花錢買票邀請好友一起去二刷甚至是三刷。
最後，《惡》的票房定格在了八十五億，刷新了國產電影的票房記錄。
說來也巧，寧琳的新劇也是在同期上映網播，撲到無人問津。
這部劇最大的熱度居然是和寧琳合作的男網紅直接發微博內涵，說和人品有問題的人一起拍戲晦氣，害他白白辛苦了幾個月。
寧琳終於忍受不了了。
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努力，在娛樂圈都沒有未來了。
一個月內，接連發生了兩件怪事。
一是商岸因為聚眾吸／毒被關進了警局，網友們對此議論紛紛，一代富豪晚年竟作出如此事情。
商鹿雖然也被牽扯其中，但因為她早就在綜藝上說過已經和家裡斷絕關係，這件事熱度並沒有維係幾天，便也就消散了。
可笑的是，據說商岸被帶走的時候當場大小便失禁，因為狼狽而當場反抗試圖襲警，隻會罪上加罪。
二則是寧琳偷走了薑氏重要的機密文件交給了對手公司換取錢財，以至於原本就江河日下的薑氏想要破釜沉舟靠著新的合作案翻盤，卻在最後關頭被背刺，資金鏈直接斷裂，麵臨破產危機。
薑亦的父親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突發腦溢血癱瘓，整個薑家都在此刻隻能被交給薑亦。
對於商岸可能要坐牢商鹿倒不是很在意，她反而有些意外：“寧琳和薑亦這是鬨掰了？”
看著她驚訝的表情，遲宴插了一塊蘋果遞到她唇邊，問道：“人心向利正常不過，怎麼那麼驚訝？”
“不應該啊。”商鹿咬著蘋果，喃喃道：“他們可是男女主啊。”
誰家女主最後把男主賣了換錢啊，這可是甜寵文！
遲宴沒太明白商鹿的意思，問她：“什麼男女主？”
商鹿倒是很認真給遲宴解釋了起來：“你看過嗎？就那種言情的男女主，我們生活的世界原本是一本，他們倆就是男女主。”
“哦？”遲宴也沒看出來是信了還是沒信，順著商鹿的話問她：“那你是什麼？”
商鹿則是非常認真回答：“我是惡毒女配，專門破壞男女主的那種。”
四目相對。
遲宴想也不想便道：“那我就是惡毒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