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溫曾聽太後身邊的老嬤嬤說過,多年以前,京中天花尤其猖獗那段時日,太後因意外感染痘疹,險些喪命。
順治爺聞聽消息,卻是連句關心言語都不曾留下,滿臉惱怒的帶了董鄂妃出宮避痘去了,太後為此傷透了心。
容溫不欲惹太後掛念,笑眯眯的答道,“皇瑪嬤放心,額駙很好。前幾日,我才去過郡王府暖房看花。對了,郡王府那邊托我敬了一盆花兒給您呢,您現下要瞧瞧嗎”
“郡王府可不就是額駙了。難得你們一片孝心,新婚還想著哄我高興,快呈上來吧。”花其實是多羅郡王臨走前,托容溫回門禮當日以班第名義代為轉呈的。
不過,因容溫故意把話說得不清不楚,太後便下意識以為這花是容溫與班第攜手同賞後,覺得不錯,才獻上來的,這也正好從側麵說明小夫妻兩人關係融洽。
太後很是滿意,連連點頭。
兩個高壯的小太監抬了個大白瓷花盆擺在殿中央。
太後微眯著眼,打量了花盆中開得正盛的無葉粉白小花片刻。然後倏地起身,三步並做兩步上前,不敢置信的問容溫,“這是乾枝梅”
“皇瑪嬤好眼力。”容溫笑吟吟的回道,“正是蒙古草原上隨處可見的乾枝梅。郡王府那邊知曉您惦記草原得緊,特地獻給您,以慰思鄉之苦。”
“好好好,你們有心了。”太後滿心都是乾枝梅,一時也顧不得拉容溫問話。
要知道,這乾枝梅雖耐寒且花開四季,是蒙古草原上隨處可見野花。但每年蒙古王公入京年班時,都在白雪皚皚的冬日裡。乾枝梅的花朵早被大雪壓得稀鬆敗落了,那適合挖來獻給太後。
多羅郡王府能送太後這般茂盛的一盆乾枝梅,想必是數月之前便在勞心這份禮物了。
在太後著個位置,什麼沒見過。收禮貴重在其次,走心才是最緊要的。
太後眼眶泛紅的圍著乾枝梅瞧,妃嬪們圍在一旁殷切勸慰。
容溫見妃嬪們爭先恐後表孝順,自覺退離幾步,把太後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抬頭,便見同樣從人群中抽身而出的宜妃。
宜妃已到而立之年,但姿容笑貌,卻似十七八的年輕姑娘一般鮮活明研,風情儘現。與她身上那襲耀目的緋色蝶戲百花宮裝相襯,煞是好看。
宜妃微不可察的給容溫使了個眼色,然後徑直出了殿外。
容溫隔了片刻,才抬步跟上去。
兩人如從前一般,在壽康宮側不引人注意的古樹敞軒碰麵。
宜妃一見容溫來,便笑道,“收拾這處的奴才昨日定是偷了懶,這錦墊濡濕,坐不得。咱們就站著說幾句話吧。”
“宜娘娘。”容溫先喚了宜妃一聲,便自然往她身邊湊,眉眼含笑的誇道,“宜娘娘今日這身衣裳格外好看,不過,還是沒人好看”
“少來。我今日可沒帶吃食,喂你這個小饞鬼。”宜妃毫不客氣的戳了容溫額頭一下,利落道,“行了,待會兒太後該找你了,我長話短說。”
宜妃一臉正色,問道,“玉錄玳,你近日可有發現皇上對你格外好”
玉錄玳是容溫的滿語乳名,意為碧玉鳥兒,宮中隻有自幼暗地裡關照她的宜妃會這般喚她。
“確實。”容溫想起來時坐的金頂轎,毫不猶豫的點頭,她與宜妃之間,也沒甚好遮掩的,耿直問道,“宜娘娘可是知道了什麼”
“不知。”宜妃美目微眯,若有所思,“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以我對皇上的了解,這其中必然有鬼。”
容溫暗自咂舌,宮中怕也隻有宜妃敢這樣評論皇帝了。
不等容溫搭話,宜妃又顧自道,“都這個時辰了,皇上還未動身帶額駙來壽康宮,今日可是在壽康宮給你準備了回門家宴的。”
按理,皇帝接受完新額駙的叩拜,便會帶著其前來壽康宮,參加公主的回門家宴同樂,絕不會無故耽擱這麼久。
容溫揣測,“額駙於皇阿瑪有救命之恩,皇阿瑪素來看重他”
“你想說他二人閒聊忘了時辰你當皇上身邊那麼多宮女太監都是擺設麼”
宜妃打斷容溫,恨鐵不成鋼道,“明知皇上有問題,還給他找理由。你當他是親阿瑪,他隻當你是和親公主。腦子拎清楚些,少在我麵前犯傻,當心我教訓你。”
宜妃連珠帶炮的往外滾話,“實話講給你聽,自那日多羅郡王一行前腳剛出京城,後腳皇帝便把班第召進宮問話起,我便懷疑皇上與班第之間藏了事情。”
“當時我隻當這是男人間那些見不得光的隱秘政事,未過多留心。直到今日見你乘著金頂轎到壽康宮謝恩,高調得寵過了頭,簡直堪比從前太皇太後所出的幾位大長公主。我才隱約覺察,皇上與班第所謀之事,或許與你有關。我言儘於此,你自己好生想想,是也不是”
宜妃不光說話乾脆爽利,動作也很是利索。轉眼之間,已走出數十步。
容溫半斂著眼,輕聲喚了句,“宜娘娘,多謝。”
宜妃腳步不停,也不知聽見沒有。
容溫望著古樹發了會兒呆,微不可察歎了口氣,循著來路,回了壽康宮正殿。
正巧,太後賞完了乾枝梅,正四處尋她。
太後又拉著容溫說了好一會兒子話,皇帝才領著班第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