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固倫純禧公主 抱鯉 10481 字 9個月前

事到如今,氣急敗壞,指責叫罵,反倒容易落了下乘。

況且,皇室宗親,八旗爺們兒,素來愛麵子——那肯讓一乾奴才看儘笑話。

恭親王好歹是在朝堂上混了二三十個年頭的人,張狂脾性之下,基本的自控力還是有的。

微闔虎目,瞪視容溫片刻後,厲聲開口,簡單利索的兩個字,“條件?”

容溫蔥白的指頭略往孫嬤嬤方向一點,四平八穩。麵上在笑,眸中卻平靜得近乎漠然,“王爺的狗,王爺來處置。”

她被太後教養得極好,從小到大,無人不誇一句斯文有禮。長到快二十歲,還是頭一遭這般,言辭尖利。

“這些廢物膽大包天,連累王府至此,本王絕不會輕饒。”恭親王陰狠道,“你先把放印子錢的底契交給本王!”

“此時此刻,裝傻便很是沒意思了。”容溫淡聲道,“王爺知道我在說什麼,公主府不比王府闊氣,吃裡扒外的東西,一個也不會養。”

“那些人都是王爺授意安插的,想必料理起來不是難事。一日,就一日。屆時如果我身邊還未清理乾淨,我便拿著恭親王府違律取利的底契入宮,請皇上做主。”

“混賬,你膽敢威脅本王!”恭親王猛力一拍案幾。因幾樁陳年舊事,皇帝待他一日不如一日,王府境況江河日下。否則,他何至算計至此。

此時若容溫再把恭親王府越過‘皇債’,違律取利的底契送進宮,皇帝就更有理由疑他刻意攬財,意在悖逆了。

容溫視恭親王的滔天怒火為無物,滿目平靜。

“另外,王爺最好也莫要想著用其他手段轉圜。海塔違律放利的事主,除了廳裡這五個百姓,還有許多,王爺殺不乾淨的。”

以恭親王的手段,極有可能玩出死無對證的把戲來。

容溫心知肚明這些百姓多是可憐人。試問,沒到山窮水儘、萬不得已的地步,誰願意借比‘皇債’利息還高的印子錢,遂少不得提上幾句。

“隻要白紙黑字的放利底契在我手裡,做再多也不過是無用功,徒添把柄罷了。除非,王爺有法子能把我一並除去。”

除掉風頭正盛的和親公主。

——一次得罪皇帝與科爾沁兩方勢力,恭親王府焉還有活路。

“你今日肯來赴宴,還故意設計把這些人送本王跟前來,擺這麼一出,是吃準了本王奈何不了你。”恭親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怒目而視,容溫不為所動。

恭親王並不了解這個女兒,見硬來不行。沉了沉,眼珠一轉,索性強斂下滿腔怒火,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慈父模樣,打算來軟的。

“玉琭玳,你莫要忘了,皇上子嗣眾多,聖寵難料。今日看重你,明日冷落你,都是常事。一旦沒了皇上看重,科爾沁也不會再敬你。說白了,你隻是雙方互製的棋子。”

“可王府不一樣,王府除了你這個大格格,隻有兩個出身卑賤的庶女。隻要你願意,王府永遠是你的靠山。與王府撕破臉,於你沒有半分好處!”

恭親王故意沒喚容溫的名諱封號之類,而是喚了她從前在王府時的乳名,勢要把感情牌這招玩徹底。

容溫麵色似有所動,沉默片刻,轉了話頭,柔聲問,“聽人說,玉琭玳這個名字,是王爺給我取的?”

“是,你是本王的第一個孩子。”恭親王見似有戲,心嗤一聲女人果然容易心軟,嘴上趁熱打鐵,“當日你出生時……”

容溫打斷,“那玉琭玳是什麼意思?”

恭親王一怔,似沒想到這麼簡單一個滿語名字,容溫竟不知其意。不過,轉念一想,容溫從小跟在隻會說蒙語的太後身邊長大,滿語不好,也無可厚非。

要知道,同在太後身邊長大的宜妃之子五阿哥。好好一個滿人阿哥,前些年剛到年紀上書房時,可是連句囫圇滿語都不會說,整日在上書房裡跟個受氣包小啞巴似的。發展到後來,幾乎真成了啞巴,低眉搭眼,三五日都不開口說一句話。

兩相對比,容溫這口還算流利的滿語,已經很不錯了。

“你出生那會兒,皇家還不興漢人以字論輩那套,都是取滿語名字。玉琭玳,意為碧玉鳥兒。”

容溫沒錯過恭親王眼底那絲嘲弄。

她雖是跟著隻會說蒙語的太後長大的,但實則,滿漢蒙三種語言樣樣精通,自然知道‘玉琭玳’的意思。

有此一問,不過是覺得好笑。

“王爺看我現在,哪一出配得上這個名字。”

碧玉鳥兒——又名金絲雀、白燕、白玉。

驕傲、貴重且乾淨。

而她,滿身泥淖,撇都撇不清。

恭親王的假笑徹底僵在臉上。

小廳裡的氣氛一時古怪至極,唬得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本王算是看透了,你是軟硬不吃,故意與本王逗著玩。”恭親王目色陰冷,“既然如此,就彆怪本王不客氣了。”

恭親王話未落,立是從外邊跑進來四五個壯漢,直奔桃知櫻曉去,死死把兩人控製住。

兩個姑娘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尖叫,“公主……”

容溫眼皮一跳。

“養狗也不是全無好處,傳聲話還是可行的。”恭親王見容溫變了臉,越發得意,“之前孫嬤嬤給本王講,你十分看重這兩個奴才,情同姐妹。捎手一試,果不其然。”

“既是一試,那王爺的人可否鬆手了?”容溫目色凝霜,“她們都是正經的上三旗旗人姑娘,不是王爺府中可隨意打罵折辱的丫頭。”

曆代皇宮都有宮女與太監,清宮自然也有。

但清宮的宮女太監來源,又與前邊兒那些個朝代不同。

如今大清朝這片土地上,往前數幾個朝代,不管那一姓做皇帝,多半國力強盛,為周邊東瀛、高麗、安南、緬甸、暹羅等藩屬小國的宗主國。

是以,宮中除了窮苦出身的普通漢人宮女太監,還有各藩屬小國每年進貢的當地奴仆,充作宮女太監。

而大清入關以後,是全然不用外邦來的奴仆的,太監隻用本土漢人。

為保證皇室血統純正,宮女篩選更為嚴苛,隻要從八旗中挑選出來的旗人姑娘,漢人姑娘一律不要。

凡是有資格近身伺候太後、皇後、妃嬪、公主的宮女,更是出自上三旗包衣。

因大清天下是八旗幫著打下來的,是以,皇室甚為優待八旗子弟。不但每月免費以米糧供養八旗子弟,旗人姑娘入宮為宮女的,地位也比漢人太監高多了。

並且,皇帝早有旨意,不得任意打罵宮女。

容溫篤定,恭親王並不敢輕易動桃知櫻曉。

恭親王確實無意動桃知櫻曉,自招麻煩。

不過,恭親王佯笑一聲,慢悠悠道,“這兩宮女是要跟你去蒙古吧?本王與你好歹父女一場,待你們走後,一定替你好生關照你二位親信的家中老幼。”

桃知櫻曉聞言,嚇得齊齊變了臉色。

她們雖出身上三旗包衣,實則家中境況堪憂,每月都靠朝廷放的米糧過活,否則剛入宮那會怎會被打發去伺候不受寵的大公主。

恭親王再是聖寵日倦,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要對付幾個包衣,動動手指頭的事。

“嗬……”容溫被恭親王的無恥氣笑了。

試想,若她今日不管桃知櫻曉的家人,這兩宮女隨她去蒙古後,定會對她心存齟齷,難以全力效忠。

“威脅不了的我,便從我身邊人入手,王爺的手段,真是越發……”

容溫忍了又忍,才生生把最後兩字咬碎在唇齒間,咽了回去。可恍然間,似乎有人聽見了她的心聲,還幫她說了出來。

“下作。”嗓音清冽,猶帶霜寒。

容溫驚詫側頭望向門口。

班第不知何時來的,他身後,跟著鐵塔似的烏恩其。兩人皆是逆光站向,看不清麵色。

廳前有門檻,班第並未讓烏恩其把他連人帶輜車搬進來。而是自顧微揚下顎,那雙淡漠的灰瞳無聲掃過廳內,最後落在容溫身上,不帶情緒的問,“公主可要回府?”

容溫一愣,雖沒明白班第這是唱哪出。不過還是當即點頭,起身朝門口走去。

瞧這形式也知今日也再難與恭親王談攏什麼,不如早些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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