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縣君是端淑章公主和駙馬杜新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幼得雙親寵愛,時不時跟著母親去宮裡給皇貴妃、太後等人請安,也算是京城貴女當中的典型人物。
以陸想容兩世對惠安的了解,覺得她撞上了此事會大鬨一場,甚至不再答應這門親事。
可惠安縣君並沒有。
在看到蕭渙和羅蕙的瞬間,惠安眼睛當中閃過了一絲帶有怒意的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
她走到了蕭渙跟前,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昂起頭道:“六表姐同我說,殿下今天也會過來,結果卻一直沒有遇到,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不肯來呢。母親說了,如果我見到了殿下,就轉告你一聲,我們府裡去年冬裡封存的梅花酒可以喝了,殿下得空可以過去一趟,和父親小酌幾杯。”
惠安縣君絲毫沒有提羅蕙和香囊的事情,反而表現出了少見的柔婉可人。
隻是她身後那兩個跟班還沒有她這麼好的忍耐力,臉色都有些繃不住。
陸想容也沒想到,惠安這麼能忍。
如果換做是前世的她,遇上這種事情,絕對不會有這樣好的定力。
她果然還是小看了惠安,皇室裡麵沒有一個簡單的角色,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陸想容原以為,蕭渙會見好就收,讓這件事情過去,不再招惹惠安的情緒。
哪知他隻是淡淡應了惠安一聲,轉頭丟了惠安和羅蕙,來到了她跟前,低頭道:“陸姑娘,借一步說話。”
陸想容不動。
蕭渙道:“我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還請陸姑娘幫我解惑。”
陸想容心中大恨。
奪嫡大戰一觸即發,京中生活本就不易,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都是暗潮洶湧,可沒想到蕭渙這麼沒有眼力勁兒,竟當眾給她拉仇恨。
陸想容對蕭渙十分了解,知道他這人十分熱衷於立人設,深情人設,孝順人設,忠君人設,淡泊人設……原本是為著迷惑彆人的,隻是有時騙著騙著彆人,難免也把自己給騙了進去。
陸想容知道蕭渙這人不靠譜,生怕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什麼不好挽回的話來,隻得同意道:“那就借一步說話罷。”
既然是七皇子發話了,眾人也沒有繼續留在迎春亭前的道理。
惠安縣君恨恨地看了陸想容一眼,帶著趙三姑娘和吳大姑娘率先離開。
羅蕙也看了陸想容半晌,似乎是在判斷對方在蕭渙心中的角色,撞上蕭渙有些不悅的眼神後,羅蕙輕輕一福,識相地快些離開了亭子。
如今迎春亭前隻餘了她們二人,陸想容不太喜歡蕭渙看自己的目光,她側身彆過頭去,看著不遠處迎春花幽幽開口道:“何事?”
蕭渙道:“我聽六妹妹說,她那日去齊國公府時,曾將端淑姑母的計劃告知了你,你卻沒有半分動作,難不成……你心裡真的沒我?”
陸想容知道在這裡同他翻臉一旦鬨起來,對他和對自己都不好,她強忍住想要嘲諷他的想法,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心平氣和。
“殿下莫要再說這話了。雖然我們都還尚未成婚,但方才今時今日,殿下稱我一聲‘四嫂’也並不為過。今天殿下和羅姑娘的事情,已經被惠安縣君撞破,殿下有空操心和我之間的事情,倒不如分出心思來哄一哄惠安縣君。縣君的性子,殿下是知道的,若是端淑長公主和太後知道了此事,殿下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安穩日子豈不是毀了?
自從太後壽宴那日得了賜婚的消息後,蕭渙一連幾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一直想著如何挽回此事。他原以為陸想容和自己一樣,想要跟自己見上一麵,互訴心中苦悶和情愫,卻沒想到對方竟是冷淡至此,和上一次見到的陸二姑娘簡直判若兩人。
就在陸想容毫無留戀轉身離開的瞬間,蕭渙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強烈的預感,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終將離他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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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六公主府上賞花宴的時間並算不長,用過午膳後賓客們就紛紛告辭準備打道回府了。
在今天這場聚會當中,端淑長公主很是春風得意。她在眾位公主當中不算混得好的,既沒有出眾的能力,也沒有的才情,這麼多年幾乎都在虛度光陰,沒做成什麼事情。
這次使了法子讓女兒惠安和七皇子蕭渙湊成一對,也算是她人生當中為數不多的“成功”之事,多虧了這幾年奉承太後頗有心得,贏得了太後的信任賞識,這才得以有了今日這段。
這次在宴席上享受著眾人羨慕和嫉妒的眼光,端淑長公主心情十分之好。她原以為惠安和自己一樣,會在這次宴會上享受眾人的欽羨,興高采烈地回家。
結果等到臨行之時,上了馬車後,端淑長公主才發現,女兒的情緒並不高。
端淑長公主對著女兒問到:“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惠安剛已經忍了兩個多時辰,此時見到母親,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進她的懷中,將今天在六公主府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後,伏在母親膝頭低低啜泣起來。
端淑長公主雖然也麵露驚訝卻並不震怒,她平靜地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皺,道,“你做得對,此事還是息事寧人來得更好一些。渙兒是你未來的夫君,鬨僵了對你沒好處。”
惠安想起剛才吃席時候,趙三姑娘和吳大姑娘都覺得,她畢竟是縣君,又是端淑長公主的女兒,即便對方是皇子,身份尊貴,但既然撞破了不能就這麼算了。
惠安縣君對著母親猶豫道:“可是趙家三姑娘她們說,這樣似乎有些太軟弱了些,還是應該給他一些顏色悄悄,免得以後再犯。”
端淑長公主道:“這門親事不是你舅舅和太後許可的,而是你母親我求來的。不說讓你做低伏小,但不能節外生枝。盼著這門親事不成,想要取而代之成為七王妃的人多了去了,你可不能如了她們的意。”
看惠安眉頭緊鎖不發一言,似乎很有些不理解不服氣的樣子,端淑長公主加重了語氣道:“你父親沒本事,一把年紀了也不過是個四品的鴻臚寺少卿,家裡雖然有爵位,但輪不到他繼承。隻有抓住了七皇子,你才能繼續昂首挺胸做你的惠安縣君,否則你隻能看著旁人封誥命,做王妃,而你,則遲早會被人踩到腳底下。”
惠安長公主這番話說動了女兒,惠安也終於點頭應道:“母親。我知道了,日後一定會抓穩七表兄,讓母親和我們府裡都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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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暖閣內,皇帝半倚在靠枕上,和過來乾清宮請安的太子手談一局。
太子蹙眉思索半晌,慎重落下一子。
皇帝看了一眼棋盤,撫掌大笑,緊跟著落下一字,道:“自打這段時日你去議政殿應卯後,棋藝倒比從前落下不少,你在這裡落子,上頭這一道兒的白子都保不住了,怕是棋聖在世也無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