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門,蕭攸的意思是想輕車簡從,快去快回。
畢竟他們如今是在同太後和承恩公府搶時間,而依著太後、承恩公府和皇帝的關係,退一步就會有諸多變故。
陸想容也同意。
畢竟是遠行,還是要辦案子,太多行李就是累贅。
她對於他的能力是放心的,卻對於他這個人有些關心則亂。
她幫他收拾行李和衣服裝箱時叮囑一切當心,放急救藥丸和香囊香片時叮囑按時作息,放硯台紙筆時叮囑不要就寢太晚,一件事情做好後再完成其他事情,不要讓自己過於焦慮。
蕭攸被她這一番念叨逗笑了:“放心。我有自己的人,也跟太子借了人手。這次出行,我有把握,能夠順利歸來。”
如今太子用他用得正順手,這次又是名義上出門幫東宮辦案,不論從哪方麵說,太子都一定會保障他的安全。
她對他此次出門原本還是有些擔憂的,聽他這麼一說,她也就放心下來。
當天下午送走了蕭攸之後,陸想容轉頭去了齊國公府。
陸臨正在前院書房即興揮毫,新作一副《早春圖》。
陸想容走過去一看,見父親畫得明明是春景,卻很是有幾分寂寥之感在裡麵,就知道對方有些心緒沉鬱。
陸想容親自執壺,給陸臨沏了一碗清茶,靠過來問道:“父親可是有什麼心事?”
“的確還有些未完成的事情。”陸臨直言道,“我這次回來,還未得機會去見皇上。”
言下之意,寶通銀號之事尚未找到機會同皇帝彙報。
不過……
陸臨轉頭又對著女兒問道:“如今你日日都去宮裡祈福,可有皇上的最新消息?如今皇上的身子可好些了?有沒有說要去議政殿接見大臣?”
陸想容道:“我們近來一直都在寶華殿祈福,對這些事情並不清楚。事關聖躬,娘娘們也不隨便議論,我們這些做兒媳的也都不知道此事。”
陸臨歎氣道,“如今都有江西百姓進京告狀了,可見南邊也並不太平,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出其他的事情,我還是要儘快和聖上奏報此事才行。”
陸想容道:“若是為著此事,爹爹大可不必發愁了。”
陸臨不解:“這又是為何?”
陸想容便把今天蕭攸出去辦差的事情同父親說了。
陸臨也沒想到,四皇子這樣厲害,竟然這樣迅速地解決了問題,還拿了太子手令出宮辦事。
對於四皇子的能力和心性,陸臨還是放心的。
有他介入此事,想來通寶銀號背後的人不會一直這樣逍遙法外。
心中大石落地後,陸臨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開始有心情談起了其他:“晚上留下來住著罷,反正四殿下不在京中,倒也不必急著回王府了。”
陸想容應了聲“好”,“爹爹先忙著,我再去跟娘親說會兒話。”
陸夫人衛莘也是一早就聽說女兒來了,心中高興,可陸想容一直在書房同父親說話,自己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她。
如今一聽說女兒已經來到了正院,衛莘便迎出門來,對著陸想容笑道:“你父親話總是這樣多,我正還想去派人找你,不成想你這就來了。”
陸想容抬頭問道:“母親找我可是有事?”
衛莘道:“你那天讓春生托我查的人,我查出了點兒眉目。”
“真的?”陸想容忍不住歎道。“還是母親厲害,這麼快就查出了東西。”
“我哪有那個能耐?還是托了人辦事的。”衛莘笑道,“你父親這兩天愁苦得緊,沒什麼心緒,我也沒去煩他,便找了你三叔和你小舅舅兩個人幫忙查的。”
這一查不要緊,的確查出了嘉嬪許氏的特彆之處。
據陸想容的三叔陸清所反饋的內容來看,許氏並非天生的賤籍,而是早先年被人賣入樂坊的。
據說許氏當初被賣入教坊司之時,不光繈褓是緙絲雲錦,身上還有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
據陸清推斷,許氏估計是外室生女或者犯了事的姨娘生出的女兒,才會這樣招人恨,被大婦當做麻煩處理。
而陸想容的小舅舅衛澤如今正在金陵,聽說當年許氏是從金陵的一處春深樓出來的花魁,因是淸倌兒,後來被令國公看中後帶走。
當年的時候,四皇子也在金陵行宮住了許多個年頭。
這麼說來,兩人都曾經在金陵成長過一段時間。
陸想容推斷,許氏口中所說的“故人”應該是蕭攸。
許氏從前和蕭攸之間有沒有過節她不知道,可看許氏這麼關注他們,兩人之間八成有事。
隻是很難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這事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所以陸想容便暫且撂開手來,先關注通寶銀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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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承恩公夫人坐在太後下首的椅子上,似乎位子上有釘子一般,坐都坐不住,最終還是站起身來,跪在了太後腳下。
“娘娘,通寶銀號在地方上的事情,太子已經下令讓四皇子去查了,大皇子也找了鄭國公出手……將來極有可能會查到我們。”
太後隻知道家裡有錢,有源源不斷的銀票送進宮來孝敬,但是對於這些錢財的來源,她一向是不打算搞得多麼清楚明白。
隻要不妨礙她花錢就行。
此時聽了胡夫人將承恩公府和通寶銀號的關係解釋清楚後,太後隻覺得頭疼得緊:“既是如此,為何早先時候不說,偏要等到這時候才來求我?”
胡夫人道:“這次也是真的沒辦法了。本以為陛下還病著,不能見人,這事也就擱置了,還要過上一段時間,說不定家裡就把事情都處理好了……您知道的,老爺一向如此,不到萬不得已,也是不想讓您煩心的。”
“可老爺他千算萬全也沒想到,江西那一對漁民夫婦竟然千裡迢迢跑來京中告禦狀,而太子和大皇子為了爭先,動作竟然這樣的快,快到我們根本來不及整理和防備。”說到這裡,胡夫人聲音裡帶了幾分狠勁兒,“這可都是咱們自己家裡的生意,若不是這門生意,承恩公哪裡來的能耐給您年年上進這樣多的銀錢。”
太後瞥了胡夫人一眼,見她是真的急了,說著說著額角的汗就要滴下來。
從胡家年年送來的銀錢數額來看,太後就知道,承恩公做的事情可能不算多麼合法,她一直以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覺得畢竟自己是太後,承恩公府也有自己的特權,想來會有人上趕著送錢上來孝敬。
隻是沒想到承恩公府竟能作得這樣的大。
此事已經很難有轉圜的餘地,太後冷著臉對胡夫人道:“你們若是提前跟我說了,我跟他們兄弟兩個早早打好招呼,這事也不難辦。”
可現如今兩方人馬都鋪開了,正想借著查辦這個案子較勁兒,在皇帝麵前露臉,現在要他們收攤,也實在是太難了。
況且太子和大皇子不止自己一個,兩人明裡暗裡爭了這麼多年,都有了支持自己的人馬和派係,麵對對於如此賺錢的營生,誰人不眼熱?
即便老大和太子不眼熱,底下人也能不眼熱麼?既然得不到,還是毀了才是正經。
而她身為太後,甚至不能對著他們明說此事,否則自己多年下來經營的形象也怕是要毀於一旦。
胡夫人還在掙紮:“太後當真不給我們府上想個法子?”
哪怕沒了銀號,能不降罪也是好的。
太後道:“皇帝這兩天病好了不少,怕是不日就能早朝。這事我不能插手,如果我現在插手,皇帝先駁了我的麵子,那麼日後皇帝不應此事,連個在後頭給你們說好話的也沒有了。”
胡夫人覺得太後說得有理,但終究還是有些擔心:“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