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攸是個聰明人,自然也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這個道理。
如果他自己沒有其他想法,隻想單純做個和老五老七一樣混日子的皇子,這些倒也無所謂。辦差起來也不用有自己的思想,隻管按著皇帝和太子意思去辦就是。
但是他的目標很明顯不止一個郡王這樣簡單。如今他實力不夠,無法動搖太後的地方和皇帝的權威,卻也隻能先把頭低下。
到了第二日,蕭攸起了個大早,去宮城跟皇帝複命。
陸想容獨自起身用膳,等到了巳時三刻之時,宮裡來了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給陸想容送來了好些賞賜。
為首的正是在乾清宮伺候的房泰,此時見了陸想容笑得十分開懷:“給四王妃請安,奴才奉了聖旨,來替皇上和皇貴妃來給王妃送賞了。”
陸想容也不知第一次接旨了,自然也知道流程,看這次皇帝的賞賜十分正式,便著人擺了香案,鄭重其事地接旨。
皇帝的聖旨大抵都是由他本人傳達基本意思後,再由專門的翰林院學士撰寫。
聖旨上雲裡霧裡的一大通話,主要意思是說這些日子蕭攸在外辦差辛苦,四王妃陸想容在家中將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免除了丈夫的後顧之憂,溫雅賢淑,蕙質蘭心,堪為女子表率。
為了表彰她的賢德,所以皇帝就命皇貴妃給陸想容挑了賞賜,再擬了聖旨送到了府中,以表達對四王妃的肯定和欣賞之情。
陸想容記得前世的時候,自己在寧王府中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打理著蕭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也沒換來皇帝一句“賢良”的評語。
可她這會兒什麼都沒做,蕭攸離開之後,她日日賞花看魚過得自在,懶得交際就不交際,不想出門就少出門,隻是定期去給難民捐錢施粥和蓋一些能夠寄身的屋棚,卻被皇帝下了聖諭誇讚。
看來這次蕭攸低頭的事情,皇帝也不是不知道,這就在這兒給她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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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攸回府後,剛進了正院,就看到鐘嬤嬤遠遠地迎來上來。
鐘嬤嬤給蕭攸請安過後,並不肯走,而是繼續開口道:“上次奴婢替王妃給宮裡太子妃和皇太孫送果盒過去,碰巧在宮道上遇到了陳太妃娘娘。娘娘看在殿下的麵子上,請了奴婢去宮裡頭喝茶,還道自己娘家有個侄女兒,一直仰慕著四殿下……若是殿下喜歡,隻管同陳家打聲招呼便是。
陳大人也曾說過,自家姑娘若是能夠伺候殿下左右,幫襯一二,也算是天大的福氣。奴婢從前在太妃那裡當差的時候見過,當真是天生麗質,婉轉多情。”
鐘嬤嬤覺得陳太妃是好意。
陳家雖然在朝中沒有什麼一二品的重臣,但也是體麵人家,族中在朝為官之人不少,兒孫大都有出息,也算是樹大根深,如果此事能成,是不小的助力。
早先年皇帝都沒給四皇子賞賜一個像樣的侍妾,直到四殿下成婚之時,各家也沒有把女兒送過來的意思,不過是看著四皇子不得聖心,怕誤了姑娘前程。
如今的四皇子已非昨日的四皇子了,不光是皇帝的得力助手,還是太子的跟前紅人。
鐘嬤嬤此舉,也是在拍四皇子的馬屁,卻不想剛一開口拍到了馬腿上。
蕭攸冷冷看了她一眼:“嬤嬤近些時日在府上是不是過得很得閒?”
鐘嬤嬤好歹在宮廷當中過了大半輩子,卻還這麼不曉事。如今怎麼著也算是晏王府的人了,還有事沒事往舊主那邊跑,這又是哪宮的規矩?
再說了,陳家行事最是滑頭,事事利己為先,沒有半點風骨,是他最看不上的那一類人。
他有王妃一個便已知足,如今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再去應付其他女子,對於鐘嬤嬤的這番提議自然沒有好臉色。
“咱們府後頭那一片田地還空著,王妃喜食竹筍,嬤嬤要是平日裡沒什麼事,就帶人去後麵種上些竹子,也比在府裡閒著無事生非要來得強一些。”
鐘嬤嬤聽了四皇子這話,嚇得好險沒跪下來。
她也曾經是執掌一宮的大嬤嬤,先帝在時的風雲人物,如今竟然讓她去帶人種竹子,隻是因為王府這個不滿十八歲的王妃喜歡吃春筍。
這世道真是越來越難混了。
可如今四皇子才是自己的正經主子,他就是這府裡頂頭的天,對於他的命令,自己出了遵從之外彆無二選。
鐘嬤嬤垂著頭應了下來:“是,奴婢這就帶人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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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想容見蕭攸會正院時臉色並不算好,可見今天在乾清宮中和皇帝談得並不愉快。
這件事情到這兒就算有了個結尾,陸想容不想他繼續為了這事心中煩鬱,就讓春生把皇帝和貴妃賞的東西拿出來給他看看,也好轉移一下注意力。
聽說皇帝和皇貴妃給妻子賞賜了東西,蕭攸臉色稍霽。
宮裡這次賞下來的東西還算比較實用。
有夏天做衣服用的料子,有可以用做窗紗的幾款輕薄的織紗,還有兩件玉製擺件,夏天用來點綴屋子正好相宜。
除此之外,還有兩簍鮮果和一套十二把描金竹骨扇,扇墜和往日不同,用的是碧璽和流蘇,看起來十分彆致,用來消暑不錯。
陸想容邊把玩著扇子邊對蕭攸道:“皇上也是,明明覺得是虧待了你,要給你賞東西,卻偏偏隻命皇貴妃把賞賜給我。內廷司得了皇貴妃授意,送來的都是女子用的衣料和擺件,我也隻能照單全收,改日再去挑了其他的布料給你做夏衣了。”
看樣子皇帝分明還是帶著點兒氣的,倒也不是全心全意想要給這個兒子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