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妃回到家中,同三皇子一起用膳之時,閒聊之間說起了今天陸想容看到杜英傑後,問及對方劍穗的事情。
三皇子臉色沉了下來。
他為人處事一向極為小心,也一直認為身上有這種特殊性的、能讓人看到後一眼就識彆的標誌並不好,之前在第一次見到杜英傑並準備用他的時候,三皇子就注意到了對方身上的劍穗,要求對方換掉。
可今日杜英傑又出了這樣的紕漏,叫他心情瞬間不暢快了起來。
三皇子對著身邊的隨侍陳原道:“當初不是已經同他說過此事了麼?怎麼又把這些東西配在了身上?你去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原出門應聲出門,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對著三皇子道:“奴才已經去問過了,今天正是杜大人的生辰,這是他的母親新做好了給他,說是保平安用的。他說他一直都記得您的話,隻是母親的好意,不忍拒絕,便想著就隻帶著一日,明兒就摘下來。”
看著三皇子臉色依然未見好轉,陳原忙道:“奴才已經告知了杜大人您的意思,他當即便摘下了劍穗,並保證日後絕不再用。”
三皇子的臉色陰沉:“好,你告訴他,若是下次再犯,就不要再來榮王府了。”
陳原知道三皇子說一不二的淩厲性子,又退了下去找蘇英傑傳話,三王妃看了三皇子一眼,輕聲道,“你也太小心了些,外頭大殿下和太子都打成那樣了,個人顧個人都顧不過來呢,誰還有心思顧著我們?不會有事的,這些小事不要太過擔心。”
三皇子素來對著三王妃卻冷心不起來,看著明顯在擔心自己的妻子,他歎氣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句話不錯,終歸還是不要有什麼把柄落在旁人那裡才好。”
三王妃不再說話,專心用飯,卻見三皇子沒動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心中納悶兒:“殿下怎麼這就不用了?”
三皇子道:“現下也不宜用得太多,過會兒我去茶樓,還有客人。”
三王妃也知道,三皇子的這位“客人”不是一般人,在同這個客人有事情商談之時,就連她這個王妃也不能陪同在側,她對著三皇子歎氣道:“你自己也多當心些。”
三皇子猛咳了兩聲,道,“沒關係,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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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冬月後,京城迎來了建安十九年冬的第一場雪。
陸想容清晨起床,外頭已經是冰雪琉璃的世界,處處都是銀裝素裹。
蕭攸一早就吩咐下人們弄了冰雕和雪人給王妃賞玩,陸想容用過早膳之後,盛輝便將做好的冰雕抬了進來,道是王妃可以先看一看,過會兒等天氣暖和了,再由殿下帶著王妃出門觀雪。
這幾盆冰雕都是花了心思的,其中有兩盆海棠花樣式的最為好看,陸想容對著蕭攸歎道:“當真好看,隻是可惜,等過會兒冰雕融化之後,便未必再有這樣的冰花兒了。”
畢竟這東西不光考驗匠人的冰雕技術,還要雕刻冰塊本身的配合。
說白了,需要看緣分。
蕭攸問道:“王妃最是中意哪些?”
陸想容便指了其中自己最喜歡的兩個。
蕭攸對著成周吩咐道,就按著王妃的喜好,明年種兩株一樣的海棠花出來,修剪成王妃喜歡的樣子,讓王妃年年得以觀賞。
成周應了一聲,皺著眉頭下去了。
陸想容看他那一副樣子,估計要愁上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陸想容“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成周雖然能乾,但不帶殿下這麼為難人的。”
蕭攸卻不以為然道:“這人就怕閒著,也是給他們找些事情做。若是我不吩咐他們做事,讓他們就那樣閒著,反而多生心思,倒不如這樣。”
話雖是這麼說,但陸想容仍舊覺著,成周不會因為接了這樣的一個差事而感謝於他。
說話之間,陸想容想起昨天三王妃過來的事情,便對著蕭攸問道:“三殿下是個怎樣的人?”
“你怎麼突然間對他有了興趣?”蕭攸想了想,道,“記得我剛來京城的時候,三哥還坐在輪椅,過了兩三年的時間才見好了一些。”
陸想容問道:“三殿下究竟是什麼病?太醫們可有明確的診斷?”
蕭攸道:“這點我也不是特彆清楚,隻是從前聽宮人們說起過,三哥好像是打胎裡就帶出來的毛病,剛生下來的時候看著不怎麼樣,結果三四歲的時候顯現出來了。
“說起來,那時的三哥也不過是身體弱,不似旁的孩童般,喜歡在外頭跑跑跳跳。後來練習騎射之時意外摔下了馬,自此大病一場,坐了幾年的輪椅,性情也變了許多,也是從那時候起,三哥的身體就不好,也很少出現在大家跟前了。”
在陸想容認知當中,一直以為孩子剛下生時候才是最弱的,夭折也多,但隨著年紀的增長,通常是年齡越大就會越好一些,從這方麵來說,三皇子的確和普通的孩子有些不大一樣。
蕭攸看她凝眉思索,怕她傷神:“為什麼會突然問起三哥?可是三嫂那天過來時同你說了什麼話?”
陸想容道:“也沒什麼,就隻是覺得,三哥三嫂夫婦有些很不簡單,並不像表象顯示出的這般遁世無求。”
如今她也沒有什麼根據或者其他確鑿的證據,說明三皇子的確有問題。但還是應該側麵給蕭攸提個醒兒,再回去托了三叔注意榮王府動向。
蕭攸“嗯”了一聲,道:“的確如此,據說三哥是個極為聰慧的,從前在宮裡大家一起念書的時候,就數他和太子功課最好,父皇提起來,回回都是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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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節前夕,太後對著皇帝感歎,說宮裡許久沒有大的節日也好久沒熱鬨了,有些冷清得叫人不適應。
皇帝前段時日帶著嘉嬪去園子住了一段時間,聽了太後這話,也覺得自己有些冷落了母後,便提議臘八這日在慈寧宮裡舉辦了宴席,在宮裡熱鬨了一整天。
到了臘八節這日,宮裡大小主子,皇子妃、宗室女都來了慈寧宮,就連已經身懷六甲的八皇子妃也來參加宴會,隻有四王妃陸想容告假沒來。
太後一邊覺得晏王府這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心裡不痛快;一邊又擔心陸想容如果當真來了,若是再起了衝突,幾句話的功夫就讓她下不來台,失了太後的權威,倒也更不是好事。
一般人上了年紀都是喜歡兒孫繞膝、愛熱鬨的,雖然慈寧宮裡熱鬨了一天,但太後的心情並不見好。
無他,隻是因為,太後覺得這宮裡的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首先讓她不解的,便是定妃和舒妃關係日漸好了起來。
定妃家世在後宮都是數一數二的,隻有故去的先皇後和賢妃能與之相較,膝下又有了老五這麼個成年的皇子,是個誰都不放在眼裡的主兒,怎麼就跟膝下隻有一個女兒的舒妃好上了。
還有就是舒妃,一輩子不爭不搶的,臨到這時候,竟然和定妃親熱了起來,就連僖嬪等人也摻和在了其中。
再就是皇帝,前兩日突然來了旨意,要封嘉嬪為妃。
那嘉嬪是個什麼東西?秦淮河的出身,令國公府的歌女,也能當得妃位?
再者,今兒慈寧宮臘八節的宴席上,她不輕不重地點出來,八王妃孝順,懷著孩子還時常過來走動過節,而四王妃則金貴得很,自打有了孩子,動不動就病一病痛一痛的,也太過嬌弱了些。
不想從不摻和六宮和皇子事的嘉嬪卻道,從前齊國公夫人懷著四王妃時不慎早產,四王妃身子一直算不得好,從小到大也沒少吃了藥,隨身的荷包裡市場都帶著人參養榮丸的。這樣的女子,能為皇家平安誕下子嗣已是幸事,也是功臣,還是不要求全責備了。
嘉嬪素來在宮中名聲不好,以輕狂驕矜著稱,此時卻突然跳出來說了這麼一番話,倒是顯得她這個太後不夠大度寬和,還好賢妃等人站在她這邊,將事情糊弄了過去。
再有就是蕭攸,明明前段時日已經起來了,還曾跟著太子主理過恩科和六部之事,但如今這樣落下去,被太子賦予了閒差,不光絲毫沒有怨言,而且還一副特彆知足的樣子。
太後覺得,這宮裡的走向越發讓她看不透了,但是一切都向著自己不能控製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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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大皇子帶大軍歸來之後,太子就和他鬥得如火如荼。
皇帝最近又寵上了嘉嬪,但是也沒忘了金貴人,所以更加不想打理朝政,連著去了園子裡住了好幾個月,進了臘月後才剛剛回來,據說還是因為要給新上任的嘉嬪行的冊封禮的緣故。
皇帝今年秋裡病了一場,病好後不知又悟出了什麼,行事越來越隨心所欲,也愈發沒有章法了。